尤桓睁开眼,发现自己周遭已经不再是原本房间的模样。
一面面棱镜将他笼罩,从镜面上映照出万千的象来,外面林妖们的行动被照得一清二楚。
他自己也在这镜中。
他看到了眼下的自己,还有一些像是隔着水波看到的景象,依稀可以看到有无垠的汪洋,他正在其中如鱼翱翔,还有一道璀璨身影驰骋荒野,折射出万千璀璨光华。
那是过去的他,只不过相隔世界,也无法很好地映照出来。
他正凝神看着这变幻不息的景象,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自他身后显现出来。
这道身影安静地看着尤桓一步步,似被深深吸引了一般,往那些密集的棱镜走去,直到镜外与镜中的白色身影彼此触碰。
尤桓抬起前爪,镜中的自己同样抬起爪子。
轻轻一碰。
整个世界陡然颠倒逆转,他的身影一下被吸入了棱镜当中。
可就在下一刻,又有一道一模一样的身影自房间的另一面走了出来。
尤桓看了看刚才自己的“虚影”被吸进去的棱镜,然后转头看向那静静站立的身影,微微垂首道:“蛛母阁下。”
没错,站在他面前的,正是被称为“蛛群的大母”、“万千相的孕育者”、“雾原的回音”的万象蛛母。
上一次在迷雾世界做任务时,他也曾见过这位神灵一面。
当时他能力尚浅,无法窥见蛛母身上丝毫的奥妙,只能看到蛛母所拥有的真理在他心间那难以名状的映照。
时过境迁,这一次不同了。
他说罢之后,就缓缓抬起头,向蛛母看去。
他看到了——
一尊圣母像。
一尊被茂密藤蔓环抱,笼罩于朦胧迷雾当中的圣母像。
它就那么静静地斜靠在藤蔓的簇拥中,面部的石膏面具显露出一副古井无波的恬静神色。
一只手搭在藤蔓间,一只手在身前怀抱着一面巨大的棱镜所组成的“卵”。
每一粒微小的蜘蛛卵,就是一面镜子,是一面映照。
凝神往镜面上看去。
那是被万千蜘蛛爬满的桌面,是昏暗的房间,是摇曳的灯光。
是少女垂落的金发,是脸颊上落下的一滴泪珠,是子宫里孕育孵化的复眼。
是伊西斯铎飞扬起来的紫色纱衣。
是丘陵间徘徊哀嚎的履丘巨象。
那巨象的长牙斜斜倾倒下去,雾气散开,月光在长牙尖端无声闪烁。
突然间,那双濒死的双眼转动,向尤桓看来——
心中猛然醒觉,他稍稍一偏脑袋,目光从那棱镜蛛卵上移开。
可目光再一次落到的地方,那些藤蔓又不再是藤蔓。
那是一群蠢动的事物,但同时只有一个,同时又不存在着,是无穷无尽的……
想到这里,尤桓眼眸陡然一眯,似有些许宝石般的光采自鲜红的眼眸里逸出。
面板上,那参天的技能树簌簌晃动起来,小末日与小沧渊龙从巢穴飞了出来,发出阵阵稚嫩的咆哮声。
在自身真理的作用下,眼前变幻不定的诡谲景象重新凝固为了一条正常的藤蔓。
圣母像的一只脚正搁在这根藤蔓上,明明是灰色的石质表皮,却有血肉的柔软。
在他的注视下,这只脚微微动了动,同时又一个柔和的声音自上方传下来:
“你反应得很快。”
尤桓仰头看去,那倚靠于藤蔓间的圣母像张开了口,神色也从平静变为了暗含笑意。
他不卑不亢地道:“比不过蛛母阁下您。”
“在你这个层次里,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圣母像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了柔软而机械的声音。
“咔咔”声响自圣母像各处响起,蛛母缓缓地改变了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向尤桓专注地看来。
祂道:“我已经来了,你还不准备显露出你的‘正身’吗?”
话音落下,一阵微风自藤蔓间送出,吹拂到了祂面前这头雪白的生物上。
从头到脚,这个生物的身躯一寸寸化散而去。
“我新创造的术法,果然瞒不过蛛母您的眼睛。”声音自圣母像的背后传来,尤桓好似从虚无中走了出来,又在蛛母面前站定。
无论是被蛛母的万象棱镜所吸收的,还是刚才与蛛母对话的,都只不过是他创造出的虚像罢了。
这一技艺取自米斯佩家族的一道虚实秘术,尤桓又将它与自己的几个能力结合,得以创造出了更符合自己的秘术——
[秘术·真命幽影]将精神力量倾注在外,可创造出幽影分身,幽影分身继承正身的全部能力,能力强度视精神力量的投注程度而定。正身可以在原正身与分身间自由交换,当分身与正身合一,所有能力短暂提高200%。
这个秘术是秘术·重影的进阶版本,同时也将怪兽之影以及精神体分身投入其中。
只要他的精神映照到物质世界,就能创造出任意一个他所拥有的怪兽卡的分身。
且只要心念一动,分身的形态就可以任意切换,分身与正身之间还可瞬间交换身份。
幽影分身与怪兽之影一样,既可以实体化,也可以处于虚化状态,免疫许多攻击。
若是运用得当,这个秘术可以让尤桓永远处于虚实不定的状态,将一切伤害都转移给虚像承受,立于不败之地!
可以说,这是他以林妖一族的秘术为一管胶水,将自己有关虚实变幻的三种能力都统合了起来。
万象蛛母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第三个“尤桓”,祂知道,若有必要,这一个“尤桓”也会变成虚幻的分身。
当然,祂具备更上层的真理,如果需要的话,是可以阻止这一虚实的变化的。
即便如此,尤桓改进的新秘术的效果,也很是惊人了。
祂轻声道:“你可以将那些房间之外的分身收起来了,以免惊扰到米斯佩的小家伙们,林妖可是一种非常敏感胆小的生物。”
尤桓没能从哪里看出来林妖能和“敏感胆小”扯上关系,但他也没反驳,只是轻轻歪了下脑袋。
那对以极为扭曲的方式旋转缠绕起来的鲜红羊角一偏,角尖像是落下了一个深邃的漩涡,莫大吸力从中传出,渐渐地,从房间之外有丝丝缕缕的黑色事物被吸收进来,而后是——
“呼——!”
正在城堡各处朝万象蛛母的方向恭敬行礼的林妖们,忽地感到脚下狠狠震动了数次。
一道庞然黑影似虚若幻,穿越了城堡的地板,万千扬起的触手如丝绦般轻轻拂过墙壁上的画作,最终一跃冲入尤桓所在的房间内,在羊角那微小的一点上消失无影。
“轰!”
就在林妖们摸不着头脑时,又是一阵剧烈强震自头顶传下来!
城堡的屋顶似是被什么东西撞碎了,晃动不休。
林妖们连忙抬头看去,却见一道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的龙形黑影迎面撞来!
这道黑影转动漆黑如渊的眼眸,在看到一个面容刻板的林妖时似是不爽地突然扬起一边的翅膀,直接把林妖拍出去几米远。
这才继续向下,穿越重重地板后也没入了尤桓的羊角尖。
待到黑烟散尽,众多林妖不安又惊愕地仰头再看,却发现本以为塌陷的屋顶好端端地杵在那里。
他们茫然地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有伊西斯铎稍稍抬起身,注视着这两道古怪黑影经行过的地方,口中喃喃道:“虚幻的分身……?”
等到两个黑影俱被尤桓收回,面板的界面上,也有两道流光落下,分别落在了小末日与小沧渊龙身上。
两头小龙眼中的灵光一下变回了原本的浓郁程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