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老旧小区,沉闷而缓和的敲门声,在一处狭隘且昏暗的走廊回荡。
“小伙子,怎么了?”
门开,发出长长的“嘎吱”声,一位算是苍老的男人露出脑袋,浑浊的眼中有些疲惫与困倦。
“先生,这是您的补贴。”门外的庭门人员说,同时他递上精致的手提箱。
“什么补贴?”男人却一脸疑惑,他正是那天屏外的老父亲。
“您被辞退,这些是养老金。”
庭门人员继续道。
“这样啊……”老父亲依旧疑惑,他扒开手提箱,里面竟是厚厚一沓钱,“不对啊,怎么会这么多。”
粗略一看,这些钱足足几百万,下辈子不用愁了,不过,庭门待遇虽好,但怎么着也不该这么多。
“哦,您应得的。”庭门人员笑了笑。
“对了,有人让我带句话给您——您都这么大年龄了,好好休息,别老想着报仇,感谢您对庭门的贡献。”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老父亲无奈地开口道,“我就一普通人,在慎面前,连只蚂蚁都不是。”
“所以您放弃报仇了吗。”
“我是名父亲,女儿受到侮辱,怎么可能会放弃,有机会仇一定报……”
庭门人员便不再劝,其实他感觉慎也是个人物,背负的坏事怎么可以这么多,一堆人都在记恨慎。
确实,傀儡术方便了恶人,做坏事时全都甩锅慎的头上。
毕竟,傀儡多恶行也多,没毛病。
“唉,辞退后,我一直想不明白。”老父亲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失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赶我走。”
他的年龄,在庭门中其实很危险,因为身体变差,且庭门训练强度高,还经常接触禁忌与犯罪分子。
“其实,换个角度想,被辞退也不全是件坏事。”
庭门人员凑近说,“小道消息,前段时间,有整座小型城市成了血疆,那里已经被高等级屏封住了。”
老父亲抽了根烟,他听着听着,整张脸都惊愕起来。
“若我们这出了意外,您被辞退,不是少了伤亡的风险吗?”
庭门人员继续说道,语气有些羡慕,他加入庭门不是为了报仇与伟大理想,只是因为工资高待遇好。
“血疆?去去去,怎么可能!”老父亲瞪大眼,连忙否定,语气都有些急促起来。
“那东西多久没出现了,黑疫时代后期才比较常见,经过历代前辈们的修补,已经几乎看不见踪迹了!”
“不一定,你没发现吗,近年来从灾域降临的禁忌是不是多了?”
庭门人员摇头,说出了自己的观察。
“好像真是…可若出现血疆,岂不是说明灾域整体都不稳定了!”老父亲放下烟,忧心忡忡地说。
“对啊,我就生怕自己哪天死了。”
“小伙子你听我说,散布谣言制造恐慌可是禁止的!”老父亲一脸正色。
“先生别那么严肃,我咋知道,都说了是小道消息……”庭门人员听后挠挠脑袋,小声嘀咕道。
另一边,一处小区的住所。
“咚咚咚咚咚咚……”
“谁啊?”屋内传来颓废的声音,滑头男摇摇晃晃打开门,双眼迷离,他的脸颊带着红晕,像是酗酒不少。
“您好,这是您的赔偿金。”门外,又一位庭门人员说道。
“赔偿金?我妹妹么……”
滑头男满脸胡茬,眼神空洞,灵魂似被抽走,他僵硬接过手提箱,指头扒了扒,同时大致数了下。
“……怎么这么多钱。”
“一共八百万。”庭门人员说,眼神中藏着一丝嫉妒,但脸庞仍挂着春风般的笑容。
“我记得,每位死者赔偿两百万,一共赔我的应该是四百万。”滑头男说,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欣喜。
“这里的,怎么共八百万。”
“应该是福利变好了。”庭门人员说,“我再告知一句,最近训练极为繁重,希望您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
福利变好了?变得再怎么好,也不该翻一倍才对。
“不要让失望……”
“打住,知道了…知道了……”
滑头男不耐烦打断他,声音很含糊,然后拖着钱关上门,继续喝着酒,门关得是严丝合缝。
门外,庭门人员左右看了看,离开。
乱糟糟的屋内,滑头男把钱撒地上,继续灌着啤酒,他喝着喝着,打了个嗝,突然把啤酒瓶砸碎在地。
“咔嚓。”碎渣与酒水溅了一地。
他用脚踢着钱,步伐很乱,同时疯了般大笑起来,又像在痛哭,眼眶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啊……!”
目光对着照片框,失控的声音响起。
“小晶…小莹……!”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情不自禁高兴…为什么啊!!”
“我…我明明那么爱你们!”
………
“咚咚咚咚。”
这样的敲门声在澜海各处响起。
与此同时。
一家精致的餐具店内。
“先生,您要什么。”店员开口道。
“我买餐具。”岑锋浏览着货品架说,他想了想,从掏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炸掉的铁锅。
“有没有和这个一模一样的。”
“抱歉先生,这是老版的,现在已经停止生产了。”服务员回答。
“那随便来个…做饭的盆,还有锅铲。”
“……您自己挑吧。”
岑锋随便挑了件锅,又拿了把锅铲,来到收银台,他正准备支付钱,却想到什么好一会没有动作。
“蝶,借我点钱。”
他装作不满意,又在货架转了几圈,瞥了眼店员,快速用通讯器求助。
“我不要。”
蝶回答得很快,拒绝得也很干脆。
“……你这样我会很没面子。”
岑锋沉默不语好久,他想了想,还是找潘鸿羽借吧,那家伙的性格不会到处说,结果潘鸿羽好久没回复。
他又想联系狄恺歌,仔细思考过后还是算了,最后是找的灵漪姐帮的忙。
工资,看来,还要等到下次结算……
买完餐具,岑锋走在路上,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去买午饭。
另一边,寺庙内。
王路回家换了身衣服,他又来到这,早上才来过次,尽管依旧不信佛,但他想求得地下的父亲平安。
或许只是让自己心安。
人流还是不多,稀稀落落。
王路缓缓踏入昏暗,跪在蒲团上,他盯着佛像,不经意看到几处磨损,还有磕碰形成的凹槽与褪落的皮。
……灯这么昏,不单单想增加威严感,原来,更是为了遮掩这些。
王路此时的心情无法形容出来。
“叔叔,给你。”
侧面传来声音,王路看到了早上那位小女孩,她的名字好像是叫小囡。
小囡甜甜地笑着,递给王路一个红包,烙着“2020”的数字的金色,她的小拇指遮了最后的零。
王路愣了愣,想到了什么,他沉默片刻接过红包,拆开一看里面是口香糖。
是自己早上给她的,没吃吗。
王路这样想,他扭过脖,看到了个大妈站在外面,也是自己早上遇到的,他注视着红包盯好一会。
女孩就甜甜地笑。
大妈手腕上的金手镯轻晃,闪着光。
“………”
王路感觉世界安静了,他一声不吭,拿出口香糖,塞进兜,并将红包递到小囡的掌心,走出寺庙。
小囡接过红包,还是甜甜地笑。
大妈则眼神不屑。
王路低着头,寺庙遮住了他的影,铜佛在远去,他的背微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