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淡月就一直在莫江北的房间陪着他,直到傍晚的时候,李芳看到莫淡月没做晚饭,大声地骂道:“小月,你怎么变得这么懒了,回到家连饭也不做,还等着我伺候你。”
莫淡月从莫江北的房间走出来,脸色阴沉地问李芳:“小北的腿被打断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芳看到女儿这么严肃,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道:“你爸说你弟的腿养几天就好了,我也没想到会越来越严重,现在连地都下不来了。你爸让我不要告诉你的,让你回来照顾你弟,你就没法赚钱了。”
“你们都没有带小北去医院看一下吗?”莫淡月气愤地质问道。
李芳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去医院干吗?医院都是骗人的,那些医生为了骗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去医院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莫淡月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没有带莫江北去医院,就任由莫江北瘫在家里等死。
“我要带小北去医院。”莫淡月一边说一边往莫江北的房间走去。
李芳赶紧拦住女儿,“不行,不能去医院,我们家哪有钱,你爸都找老钟过来看过了,也给小北敷了药。”
老钟是他们这边的乡村医生,小感冒小病他能看一看,大病他看不了,一般都推荐到医院去看。
莫淡月试图劝说李芳:“妈,小北是不是你亲儿子,他的腿必须要到医院去看,不然你想让他成为一个瘸子吗?”
李芳固执道:“哪有那么严重,养养就好了。”
莫淡月问李芳:”小北的脚是什么时候开始断的?为什么养了这么多天,一点好转都没有。“
“哎呀,说来也怪小北,你爸一开始好好地跟小北说,让小北不要去上学了,早点出去工作贴补家里,可小北不肯,非要去上学,他们吵起来,后面把你爸惹急了,你爸就对小北动手了,一下没注意踩到了小北的脚。”
李芳丝毫没觉得是自己丈夫的错,字里行间都在维护丈夫,把错全部推到儿子身上。
“家里有我赚钱还不够吗?我每个月给你们三千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让小北辍学去打工?”莫淡月攥紧双手,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读那么多书也没用,会识字就行了,而且上大学的学费可不便宜,我们家哪里承担得起,他读完大学出来不还是给人打工,都是给人打工,早点出来还能多挣点钱。”
李芳拥有高中学历,她没上过大学,丝毫不觉得上大学有什么好。
“小北的学费我出就行,不需要你们出一分钱。”
“你的钱就是我们的钱,你把钱都给小北交学费了,那你爸怎么办,你爸还得花钱。”
你爸你爸,李芳心里眼里想的都是自己的丈夫,根本就没有为儿女着想过。
莫淡月早就对李芳寒了心,此时也不想再跟她多说,于是越过她往莫江北的房间走去。
莫淡月来到莫江北的房间,打算现在就带他去医院,但是仅凭她一个人,完全搬动不了莫江北,莫江北连下地都难。
莫淡月尝试多次无果后,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哭泣。
莫江北安慰姐姐:“姐,你不要自责,这不怪你,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吧,再不走爸妈他们就要把你卖了。”
莫淡月和莫江北从小相依为命,不管怎么样,她都无法丢下莫江北,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
晚上,莫青方回来了,莫淡月让他把莫江北送去医院。
莫青方喝着酒不耐烦道:“去屁的医院,他就是不想干活,故意躺在床上不起来。”
“小北不是这样的人,你快带他去医院,不然他这辈子都废了。”
莫青方无动于衷地摆摆手,“你快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喝酒。”
莫淡月哀求道:“爸,你救救小北吧,他还那么年轻,你不能就这样毁了他。”
“老子是他亲爹,做的事都是为他好,他不听我的的话,就算瘸了也活该,谁让他不听我的话。”
这样冷漠的话语,竟然是从一位父亲口中说出。
听到这话,莫淡月不管不顾地把莫青方的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怒吼道:“你还是一个父亲吗?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有孩子,我和小北摊上你这样的父亲,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盛怒之下莫青方大手一挥给了莫淡月一巴掌,“反了天了你,你个臭丫头,谁准你在我面前大声嚷嚷的,看老子不打死你。”
莫青方开始对莫淡月拳打脚踢,这样的打骂对莫淡月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莫淡月熟练地呈保护姿态,护住自己的头。
李芳听到动静赶过来,把莫淡月护在身后,“老公,你不要打小月。”
莫青方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母女两个一起打,李芳尽量护着莫淡月,莫青方的拳头大多落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莫青方打累了,才停下来,接着继续回到餐桌上喝酒。
等莫青方走后,母女两个才敢站起来,李芳差点起不来,还是莫淡月把她扶起来的。
莫淡月还好,只挨了几巴掌,可李芳右眼被打得乌青,李芳护着莫淡月,所以她受的伤比莫淡月要重得多。
莫淡月心疼地看着李芳脸上的乌青,“妈,我去拿药给你擦一下吧。”
“不用,我都习惯了,也不怎么疼。”挨打了几十年,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强大。有这份耐性,当什么不好,偏偏给人当老婆。
莫淡月试探地说:“妈,我们跟小北一起离开吧,离开爸的身边,我可以赚钱养你,这样我们再也不用承受爸的打骂了。”
“小月,做人不可以这么没有良心,你爸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你怎么能抛下你爸不管。”
李芳失望地看着女儿,像是在看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一样。
莫淡月还是试图说服李芳:“妈,爸天天这么打你,你就不怕他有一天把你打死吗?爸太恐怖了,天天就知道打人,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打死的。”
李芳油盐不进,“不会的,你爸下手有分寸,他打了我这么多年,我一次医院都没进过。”
李芳的语气还有些自豪骄傲,似乎认为丈夫打人是一件特别值得赞颂的事情。
“爸打了你这么多年,你都不觉得痛吗?”
“打是亲骂是爱,你爸打我,都是因为爱我,爱能止痛。”李芳一脸的甜蜜,能把自己Pua到这个份上,谁能不为李芳的爱情感动。
莫淡月:。。。
莫淡月觉得自己已经快窒息了,她根本无法跟李芳交流。
她确信李芳是爱着她和弟弟的,因为莫青方每次打她和弟弟,李芳都会把他们护在身后。
他们姐弟俩提出什么要求,李芳也会尽量满足他们。可只要一遇上莫青方,李芳就会把他们姐弟俩抛之脑后,事事以莫青方为主。
莫淡月逃不开这个家也是因为李芳,除了莫江北,她也无法丢下李芳不管,除非李芳能愿意和她一起离开。
莫淡月有时候甚至会恨李芳,为什么每次在她对这个家彻底绝望的时候,又会施舍给她微小的爱意,这抹微小的爱意成为了束缚,让她挣不开逃不掉。
她不想逃出这个牢笼,就让儿女们跟着她共沉沦。
莫淡月来到莫江北的房间,只有在莫江北这里,她才能稍微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莫江北看到了莫淡月脸上的红肿,他不用问都知道是莫青方打的。
“姐,痛不痛?”
“不痛,我只挨了几巴掌,妈挡在我前面,她应该比我要痛,哦,不对,妈不痛,因为她说爱能止痛。”
莫江北嘲讽一笑,“妈她就是个疯子,她不怕痛就算了,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也不怕痛。”
“妈她太在意爸了,离了爸就活不下去,所以她能忍受爸带给她的所有伤害,我也是从他们身上才知道,原来爱情这么恐怖。”
“姐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你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却要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姐,快跑吧,去找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然后跟他结婚生子,不要重复妈的老路,也不要让你的孩子跟我们一样可悲。”
莫淡月闭上眼睛,泪水从她紧闭的眼泪中落下来,她缓了一会继续道:“要走一起走,我们说好要一起逃离这个家的,小北,大城市晚上的灯光特别美,你一定要去看。”
“姐,我的脚都不能动了,我再也看不到了,你帮我看,天天看,你看过就代表我也看过了。”
“要亲眼看到才有意思,小北,你放心,我会让爸妈同意送你去医院的,姐姐永远也不会丢下你,我们俩要一起去看大城市的灯光,还要去你想上的大学看一看。”
莫江北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微微笑着,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莫淡月所描绘的一切都太美好了,即便这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他也依旧心存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