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姝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差点儿绷不住脸上的笑容,拼命克制着笑意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不只是她,就连谢绍航也有同样的疑问。

    他这会儿已经疼到想死,反而希望刘方正不要磨蹭,能快点儿结束。

    这样磨磨蹭蹭的,反倒让他难受。

    刘方正倒是不急,慢悠悠地给崔姝言解释道:“原因很简单,本寺卿身居高位,因此,本寺卿打他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惧怕。但,本寺卿打他,并不是希望他对本官心存畏惧,而是希望他对这世间的公平道义心存畏惧。唯有对公平道义心存畏惧,他才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便换你来打。”

    这下,崔姝言明白了。

    因为她的身份相较于谢绍航而言,是弱一点的。

    所以,谢绍航不会对她心存畏惧,而这,恰恰能达到刘方正的要求。

    只是,刘方正的这一番苦心,终究是白费了。

    谢绍航这个人心里只有利益,至于公平道义四个字,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能借着这个机会打谢绍航,崔姝言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该想个什么理由打得重一点呢?

    崔姝言还没想出来,却听刘方正在一旁提醒道:“务必打得重一点。你若是打得轻了,本寺卿准备让行刑的刽子手来打。”

    行刑的刽子手,那手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大。

    要是让他们来打,只怕手指头都要断掉。

    一番话,说的谢绍航一个激灵,他用命令的口吻对崔姝言说道:“快打!重重地打!”

    这个要求,她喜欢!

    崔姝言握紧手里的藤条,照着谢绍航伸开的手掌,重重地打了下去。

    这一下,甚至比刘方正刚才打得还要重。

    谢绍航的面色,止不住一寒。

    崔姝言仿佛是没看到似的,接下来又是一下,直到打完刘方正要求的次数。

    等崔姝言打完,刘方正却是上前一步,拉着疼得直哆嗦的谢绍航来到一个椅子旁,让他坐下,嘴里赞赞有词:“谢少爷,你这身上,当真有你叔祖父的风采!”

    谢绍航疼得龇牙咧嘴:“寺卿大人此言何意?”

    “想来谢少爷能做出负荆请罪的事情,想必是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谢少夫人打得这么用力,恰恰说明你真心悔过的心情已经在家人面前表露过。若不然,谢少夫人一定不敢打得这么用力。原本本寺卿还在质疑你负荆请罪的诚心,但是现在,本寺卿已经完全不怀疑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赶紧走吧,千万别死在这儿。

    看看这椅子,都被鲜血染红了。

    谢绍航艰难起身,朝着刘寺卿抱了抱拳:“多谢寺卿大人海涵!”

    “不谢不谢!来人,送谢大少爷回府!”很快,大理寺的衙差走了过来,抬着谢绍航出去。

    这时,崔姝言不解地看了刘方正一眼,自打进了大理寺之后,这事情未免也太奇怪了。

    莫非,刘方正在帮她?

    可她实在想不出刘方正帮她的理由。

    这会儿也没有合适的时机问,只好作罢。

    大理寺的衙差在出门之后,也并未放下谢绍航,而是把他放在他之前的担架上,抬着往谢府而去。

    一路上有胆大的百姓问起,衙差就说是刘寺卿已经感受到了谢大少爷负荆请罪的诚心,让衙差把他送回去,是刘寺卿对他的肯定。

    这下,在这件事中,谢绍航的怀疑,彻底被解除。

    日后,世人议论起这件事,也只会说林家人卑鄙,而谢绍航不过是个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可怜鬼。

    这一刻,崔姝言看着趴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谢绍航,心里只有快意。

    在这桩事里,她当然可以不用出任何主意,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谢绍航遭罪,被人议论。

    可是,要知道,言论毕竟是不可控的。

    虽然现在这件事是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但是过不了多久,话题就会变。

    到了那个时候,无人会记得谢绍航做过什么糊涂事。

    而她,也什么都不会得到。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把谢绍航推到一个道德的制高点,把他架起来,让他享受一下当道德模范的滋味儿。

    只不过,像谢绍航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做光明而伟大的事情的。

    谎言,终究有被拆穿的一天。

    等到了那个时候,当所有的谎言被拆穿,当谢绍航的真面目摆在所有人面前,才是彻底毁灭谢绍航的最佳时机。

    来日方长,不急。

    说白了,若不能一击即中,她倒希望像现在这样,表面上抬举谢绍航的同时,得到属于她自己的好处。

    大理寺的衙差把谢绍航送到谢府门口,便折返回去了。

    谢大夫人是早早守在谢府门口的,看到是大理寺的衙差把谢绍航送了回来,她就知道儿子这回没白受罪。

    可眼下,担架上的儿子瞧着也太虚弱了。

    然而,同时,围观百姓的赞扬声也传入她的耳朵里。

    “这位谢府少爷还真是严于律己啊。”

    “谁说不是呢?他自己也是被人蒙蔽,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就这,他还是到大理寺领罚了。”

    “谢少爷此举,当真是让人佩服啊。”

    ……

    听到这些,谢大夫人心里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

    在这拜高踩低的京城里长大,她太知道名声对一个人有多大的影响了。

    儿子有了这样的好名声,哪怕是科举的时候表现得差一些,未必就没有好的前程。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潸然泪下,握着谢绍航的手说道:“儿啊,他们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嗯。”谢绍航虚弱地应了一声。

    只是,这称赞的声音即便好听,还是不能再继续听下去了。

    毕竟,这赞扬声虽然听着舒心,但是不能止疼。

    很快,谢大夫人一声令下,命人把谢绍航抬进去。

    几个小厮抬着谢绍航刚走了没几步,从谢府里突然就冲出一个女人来,歇斯底里道:“绍航哥哥,你怎能如此对我?怎能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