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姝言看了一眼和硕长公主离开的方向,微微一笑:“这世间总该有人活得单纯些,不是吗?”

    身为先皇最小的女儿,和硕长公主一路是被宠着长大的。

    之前是被先皇宠着,如今,则是被昭武帝宠着。

    被两任皇帝宠着的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算计的。

    她有身为公主的荣宠,又有着平凡人的自由。

    她想学医,想为人治病,昭武帝就纵容她做了何医女。

    做一个医女,不分贵贱为人诊病,这对于一个公主而言,是很难做到的。

    可,和硕长公主做到了。

    她的世界,单纯而热烈,她为人诊病,然后收获赞美和成就感。

    她不必提防谁会算计她,也不会为衣食发愁,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公主,高贵、善良、纯真、热烈、自由、明媚。

    仿佛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和她息息相关。

    曾经,和硕长公主做了她的师姐,护着她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那是她此生走过的、最为艰难的一段路。

    既然如此,时至今日,当她一步步走出困厄的时候,为何不能反过来,去守护和硕长公主的纯真呢?

    她原本就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啊。

    这一刻,看着崔姝言唇角浅淡而真挚的笑容,高明澈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可他不服:“身处泥潭的人,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守护别人的纯真呢?”

    “正是因为身处泥潭,我们才应该知道,这世上有那么一些人,以我们梦寐以求的方式活着。假以时日,我们的孩子也可以过上那样的生活。那就是我们的希望所在,不是吗?”

    说着,崔姝言转过脸,看向高明澈:“你既然做了这个局,想必对我也有一定的了解。你了解过我的身世,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戏,对吧?”

    “没错。你原先在崔府的时候,和我如今的日子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你偏偏就这么走出来了,我很佩服你。我觉得,在你身上我会学到很多东西。所以,我今日设计这些,不是想算计你什么,而是想给自己一个接近你的机会。只有足够接近,我才能足够了解你,才能从你身上学到我想要的东西。”

    “五殿下,我佩服你的坦诚。同样的,我有预感,你并非池中物。”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身为皇子的高明澈,有这般心性,以后即便是不能坐上那个位置,也能过得很好。

    这时候,高明澈拱了拱手:“那就借王妃娘娘吉言了。”

    “贤贵妃所说的关于长公主的婚事,你在宫里继续查。我这段时间会时常入宫,你若是查到了什么,尽可以来找我。若中途遇到危险,可以去找长公主求助,她会帮你的。”

    “多谢王妃娘娘指点。”

    “你走吧,我在这儿等长公主回来。”

    “好。不过,临走之前,有句话,还想提醒您一下。”

    “五殿下请说。”

    “你要小心谢绍航。”

    “哦?为何?”

    “他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小人,如今看您有了这样的造化,只怕会心生嫉妒。再加上方才皇姑姑故意惩罚高恒远,高恒远定会拿谢绍航撒气,如此一来,谢绍航只怕会把这笔账算在您的头上。”

    崔姝言点点头:“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他的为人,我早已清清楚楚。不过,这些细微的小事你不需要关心,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以查探长公主的婚事为主。”

    “这是自然的。”说完,高明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话,有点多了。

    因为,以崔姝言的聪慧,他能看出来的东西,崔姝言必定是心如明镜。

    如此说来,倒是他多嘴了。

    这么想着,高明澈告辞离开。

    他走之后,崔姝言等了没多久,和硕长公主就回来了。

    这一回来,她便有些不乐意:“说话便说话,把我支走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崔姝言狡黠一笑:“主要是事关我们长公主殿下的婚事,怕某些人听了之后会害羞。”

    和硕长公主打了她一下,嗔道:“让你编排我。”

    “不敢不敢。”崔姝言连连告饶。

    和硕长公主一把揽住崔姝言的肩膀:“罢了,本长公主今天心情好,暂且饶你一命。走,本长公主亲自送你出宫。”

    “没事,我自己出去就行。石榴跟着呢。”

    “那可不成。贤贵妃这个人无孔不入,得防着点儿。她要真想做点儿什么,就算是十个石榴跟着也没用。”

    说着,和硕长公主不由分说地拉着崔姝言,往宫门口的方向走。

    一直把崔姝言送到了宫门口,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和硕长公主才心满意足地摆摆手,示意崔姝言离开。

    崔姝言笑着点点头,挥手让和硕长公主回去。

    车帘落下之后,崔姝言就陷入了沉思。

    今天高明澈说的话,她听到了心里去。

    因为在贤贵妃眼里,和硕长公主就是她的倚仗。

    如果和硕长公主出了什么问题,贤贵妃再想在宫里对付她,可就容易多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贤贵妃的确有可能对和硕长公主出手。

    可,和硕长公主被昭武帝宠着,贤贵妃是不敢对她直接下手的。

    唯一能做些文章的,也就只有和硕长公主的婚事了。

    毕竟,只要和硕长公主嫁出去了,就不能时时刻刻留在宫里,这样一来,日后她再进宫,和硕长公主可就鞭长莫及了。

    而且,高明澈说的没错。

    贤贵妃要想插手和硕长公主的婚事,一来是采用肮脏的手段让她就范。

    二来,就是他国联姻。

    对于国与国之间的纷争,崔姝言不太清楚。

    这件事,少不得要问问谢行渊。

    想到谢行渊,崔姝言的思绪就有些飘荡起来,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

    她与谢行渊成婚以来,这日子,当真是蜜里调油。

    这个男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石榴,让车夫改道去布庄,我要去挑几匹布,做些衣裳。”

    石榴吩咐完车夫,到底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小姐,您给谁做衣裳,怎么还需要亲自挑选布料?”

    崔姝言的脸蓦地一红,因为,她是要给谢行渊做贴身的小衣服。

    这话,自然是不能跟石榴说的。

    她笑了笑,用其他的话题绕了过去。

    好在,去布庄的路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崔姝言亲自上手,试了几匹不错的布,最后选了一个最好的。

    想到要做小衣服,崔姝言的脸颊就有些发热。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没怎么注意到眼前来的人,直到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她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姝言,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