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的光芒开始在鲸之港中摇曳，那是一支支火把。
每一堆火把前方，都有个身穿黑袍，袖口染着无法抹去血迹的审查官。
这就是今天晚上的活动，异端清缴。
身穿朴素长裙的菲尔拿着手提包，她把头发放了下来，略微遮住脸上显眼的伤疤。
这样的她像是教会大学的女学生——事实上这确实是菲尔记忆中，自己几年前的打扮。
王锦跟在她身边，高挑英俊的年轻人手中拿着词典，词典内部被掏空，藏着两枚震爆弹。
“怎么样，有头绪吗？”王锦看向菲尔。
后者手中正拿着一小块石板边走边看，眉头微皱思索着什么。
石板是犀鸟从寄生之神那里得到的，王锦把他捞出来之后，第一时间把这东西顺走了。
拼了命帮他拦住血甲虫，当然要收点报酬。
幸运的是，犀鸟并没想起来自己丢了东西。
不幸的是，王锦暂时不清楚石板有什么作用。
菲尔摇了摇头，把石板还了回去。
“只能看出来是一小块碎片，不知道其他部分在哪。”
“不过，上面写的确实是异端相关的资料。”
“嗯。”王锦缓缓点头，没再言语。
“不先去地窖吗？我可以给你带路。”站在分岔路口时，菲尔主动提醒。
趁着守备松散，现在确实可以救出卡特琳娜。
“然后呢？带着她去参加异端集会吗？”王锦没停下脚步。
卡特琳娜显然没办法再回家了。
把她托付给红桃她们显然不现实，那三个女人在忙活别的东西。
威尔康负责用灵界行走兜底，王锦不可能完全无视掉自己一伙人的安全，让他去照看卡特琳娜。
还有另一个人选…塔莉垭。
可惜她是非自愿的，很多地方都不可控。
王锦比普通人强的地方在于，他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地窖不会突然跑了，也没人会在这时候去折磨卡特琳娜。
与其贸然行动害死所有人，让她稍微等等，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在离开时特意留了门，没完全关住。”菲尔跟了上来，她理解了王锦的意思。
“中午的时候，她一直在问我你有没有受欺负。我说没有，她才肯吃东西。”
“噢对…她偷偷在口袋里给你藏了点吃的，我装作没发现。”
菲尔说着今天的遭遇，王锦静静听着。
良久，他轻轻松了口气，停下脚步，认真向着菲尔点头。
“谢谢。”
故事在逐渐偏离实验记录上的结局，阿奴列没在狭窄的暗室中孤独死去，这令王锦揪着的心略微放松下来。
“没什么。”菲尔摇摇头，看着王锦，“我倒是有些惊讶，你是个外来者，不应该认识阿奴列才对。”
她也是刚发现，那个总是独来独往，饥肠辘辘，还总是被欺负的小女孩，居然有了第一个朋友。
“她命令我当她的朋友…这事挺复杂，又挺不可思议。”王锦罕见地露出几分笑容，他加快了脚步。
尽快把异端的事处理完，自己或许就能有机会救出古德里安，然后把他和卡特琳娜一起安置在灯塔。
路过图书馆，王锦抬头看了看亮着灯的阁楼，隐约能看到红雾从窗户缝隙中飘出。
不知道她们在搞什么。
“别动。”身后传来熟悉的说话声，随即是拉动枪栓的嘎达响动。
王锦停下脚步，无奈地举起双手。
“异端审查，配合一下。”塔莉垭带着一队人靠近，开始在王锦身上拍拍打打。
“异端审查？你怎么干这个了？”王锦压低声音。
鲸之港的塔莉垭性格孤僻，是生活在灯塔上的怪人，她不曾担任类似的职位。
“主教拜托我的，人手不足，再加上有些难缠的家伙…像你这样的。”她瞪了眼王锦。
“哈…”王锦笑笑，“话说你要摸到什么时候？”
“你！”塔莉垭缩回了搜身的手掌，支支吾吾地别过头去。
怪事，身体不太听使唤。
肯定是粉末的原因。
“跟红桃学点好的。”王锦无奈地摇头。
“谁要跟海盗学东西。”塔莉垭向前走了两步，圣骑士的盔甲发出叮当声响。
她凑到王锦耳边，“那些粉末我清理干净了，你没办法再要挟我。”
“哦？你就这么确定？”
“别想诈我！”
“那你就反水试试，看我还有没有别的后手。”
“你…！”塔莉垭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抱着狙击枪离开了。
柳德米拉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惜距离太远，没法听清。
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王锦松了口气。
幸亏自己刚才一直在跟塔莉垭扯皮，否则菲尔就要被看到了。
虽然看到也没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让她失去地窖研究员的职位反而不好办。
“异端今天也集会？现在可是在大清缴。”王锦迅速把话题拉上了正轨。
“他们应该会去避难所。”菲尔引导着王锦走向教会大学。
这里夜晚仍旧灯火通明，学生们研究着神学，歌颂三圣教，争取在毕业后成为一名光荣的修女或神父。
“避难所？”
“嗯，专门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设立的。”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菲尔在灌木丛中翻找着什么。
“异端们抛弃原本的生活缩在一起，跟被逐个击破比起来，要么全都存活，要么全都迈向死亡。”
她拍了拍裙摆上的杂草，拎着刚从灌木丛中找到的铁钩走到王锦身旁。
那里是个下水井盖。
嘎吱——
望着污浊的黑暗，王锦叹了口气，踩着扶手迅速沉了下去。
——
王锦本来还想问，只要有一个告密者，那整个避难所不就被一网打尽了么。
可在荧光石照亮下水道那错综复杂的结构之后，这个疑问便烟消云散了。
“站住。”几乎在他们落脚的瞬间，过道中便响起了冰冷的声音。
荧光石那冰冷的光芒照亮了几张凝重的脸，也照亮了他们手上的长矛。
异端们不会束手就擒，他们会背靠着避难所进行反击，利用地形优势击退敌人。
突然到访的王锦收获了不少敌意，好在他并非孤身一人。
“大家…”菲尔转过头，把头发拢到耳后，露出那张端庄却带着刀疤的脸。
“菲尔小姐！你…”
伴随着菲尔转过身去，手持长矛的人们一阵惊呼，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为首的是个满脸皱纹的妇女，她握住菲尔的手，先是一阵倒吸凉气，又是一阵叹息。
“唉，菲尔啊，为啥，为啥啊。”
她轻轻拍打着菲尔的手背。
来到避难所就意味着成为异端，对这样一个善良的修女来说，过去的生活已经如泡影般消散。
她本不需要这样做的。
“拉曼大娘，我是替小琴来的。”菲尔微笑着握了握她的手掌，“这位是我的朋友，他也想了解异端学说。”
随着菲尔的介绍，拉曼大娘的目光投向王锦，上下打量一阵，皱起眉头。
“你不是这里的人。”
王锦没想到对方的目光如此毒辣，不过他还是点头承认了，“我是个海盗。”
拉曼大娘点点头，转过身去，“海盗就海盗吧，我们跟那群不能容忍异己的教会渣子可不一样。”
“只要你愿意了解我们的学说，能帮上忙…”
她没再说下去，而是示意王锦和菲尔跟上。
穿行在幽暗难闻的下水道中，王锦看着异端们手上的长矛和荧光石，沉默着往前走。
角落里时不时传来细碎的声音，能看到荧绿色的眼睛划过。
在抬腿踏入没过膝盖的淤泥中时，王锦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抽出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