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推走了千恩万谢的黄昏议会,终于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沙发上。
他还真没想过那些人会有这样一面。
墨鱼那种冷冰冰的性格会因为几瓶污染沉淀剂喜极而泣。
李玉一脸认真地想要把组织名字改成“乐园王子后援团”。
还好王锦拦得快。
虽然这群混血表达谢意的方式有点奇怪,不过感觉还不错。
年轻人笑了笑,努力不让别人看见自己颤抖的手。
痛,太痛了。
钱这个东西,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黄昏议会刚起步,基本上什么都缺。
就连身为议会长的李玉都舍不得花钱处理污染,只能期待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慢慢复原。
虽然这近乎于天方夜谭。
一个天生就亲近污染的混血会产生这种想法,是因为愚蠢吗?
不,是因为穷。
也难怪李玉在这次打击后有了依附于王锦的想法。
这男人自尊心很强,他这样做更多是因为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对其他成员亏欠太多。
能够及时认清事实,并且愿意为了同伴安危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力。
从这个角度来讲,他是个合格的领导者。
所以王锦没打算收编李玉,而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了跟自己对等的组织首领。
“神使真的好温柔,我哭死。”
“滚蛋。”
王锦推开嘿嘿笑着的石白白,开始闭目养神。
他不太喜欢聊沉重的话题,反而更习惯用垃圾话维护别人脆弱的自尊心。
所以王锦装作没听清李玉的请求,并且主动提出了结盟。
黄昏议会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个良性组织。
他们跟不洁者为敌,用自己满是疮痍的身体挡在普通人身前。
既然心存善念,那就值得尊重。
有他们帮忙维持久春的秩序,王锦暂时能够专心思考自己的事。
比如五仙堂,比如柳家奇物,比如…龙。
王锦向柳天提问时,故意抛出了这个有些荒诞的问题。
柳仙的,是龙吗?
在王锦看来,验证线索正确与否远远不如获得一个新线索重要。
所以他利用了一个小小的思维惯式,把柳天这个老实人带进了沟里。
柳天的反应似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而且…他支支吾吾的表现给王锦透露了另一个信息。
顺着龙这一线索找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奇物,甚至有可能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重心自然要倾向于柳家的锁和传说中那美丽而又强大的生物龙。
“痴儿应该也是十恶之一,我亲眼看见魏善对猫脸老太太出手之前有道金光闪过。”
“今天晚上医生倒是很消停啊在制作新的人头塔?还是缩在医院里鼓捣别的杀招?”
头脑中飞快梳理着有用的信息,王锦一边想一边站起身,走向阳光小区。
这些就算考虑了也没用,可王锦习惯让自己的脑子思考点什么东西。
片刻后,年轻人甩了甩脑袋,暗示自己那些纷乱的信息已经被甩了出去。
血腥之夜已经结束了,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这样。
王锦知道自己现在该回家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血腥气冲散。
——
“我没死。”
一身暗金色戏服的男人兴高采烈地挥舞双手,脸上的油彩扭曲成了诡异的脸谱。
胸前的衣服还带着血迹,可他似乎并不太介意。
“而且我有名字了,我现在叫戏痴。”
戏痴咧嘴笑了笑,像是炫耀一样看向远处的胡同口。
下一秒,幻象破碎。
女人露出半张藏在阴影中的脸。
苏喜。
她依旧那么苍白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令人不由自主地升起保护欲。
这种长相,足以让人忽略她那双满是怨毒的眼睛。
“咳…”
苏喜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戏痴愣了愣,他觉得自己应该上去关心一下这个同僚。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背后的大旗,迈着四方步靠了过去。
月光洒落,杀机涌动。
戏痴没注意到这些,他蹲下身,想要拽起苏喜。
却被一道寒光划破了手掌。
下一秒,短刀扎在他脖子上,毫不犹豫地刺进去半寸长短。
“…你是怎么看穿幻象的?”
原本奄奄一息的苏喜强打起精神,质问着这个不值得被信任的同伴。
这自称乌有之人的家伙身上有太多疑点。
没有任何合作动机,也没有半点索求。
他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轮回面前,请求加入。
最让人感到不安的是,轮回轻描淡写地答应了。
于是苏喜注定要跟这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危险分子朝夕相处。
为了自保,她不得不发挥出十二分的谨慎。
“幻象?可能是因为你太虚弱了。”
戏痴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罕见地正经了起来。
“别太紧张,我们是同伴。”
“嗯…抱歉。”
苏喜勉强笑了笑,收回了匕首。
然后,她看见戏痴正缓缓抬头。
变出了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对苏喜露出温暖的笑容。
王锦。
“你这个混蛋。”
苏喜浑身一颤,又在反应过来后咬了咬牙,一刀扎进戏痴肩膀。
看着迅速染上血迹的戏服,女人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戏痴这么喜欢变成王锦的样子吓自己。
果然,精神病的脑回路正常人理解不了。
“我在火车站碰到医生了,他似乎正在收集尸体。”
“还记得久春中学的人头塔吗?医生也许想再做一个。”
苏喜调整了一下心态,给戏痴展示着自己身上的伤口。
外套根本挡不住手术刀的切割,破碎的外衣下能看到带着血迹的白皙皮肤。
也许是欺世之人的独特气质,伤口反而让苏喜在正常人眼中更加楚楚可怜。
不过戏痴不是正常人。
他正贴近苏喜,使劲抽动着鼻子,似乎在嗅着什么。
良久,他皱眉看过去。
“医生身上还是有股奇怪的味道啊…”
“嗯。”
苏喜点点头,没有接话。
——
山路上。
这里本就是事故的多发地点。
早晚的雾气,雨后湿滑的路面,时不时窜出的野生动物。
这些都很容易让没有胡灵那种车技的游撞开护栏,一头栽到山底。
每年都有不少失踪事件,只是这个月特别多。
尤其是今天。
半个小时前,这里因为一人一狐的到来血流成河。
可他们离开后,山路依旧没有恢复平静。
恰恰相反,它更加热闹了。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眼中的猩红光芒一闪而过。
跟上次的狼狈样子相比,他已经恢复了优雅冷静的状态。
唯一不同的,是身上随处可见的缝合线。
就好像曾经被分割成了无数碎块,又冷静仔细地进行了缝合。
这其实是医生的小习惯。
解剖人体和自残都会让他冷静。
把自己切碎再缝合,则会让这男人感受到久违的快感。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伤口并没有立刻愈合,而是不断蠕动,似乎在适应什么东西。
“哈。”
医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状况,轻轻吐了口气。
然后看着空气中的哈气皱起眉头,似乎对于自己仍旧具备体温这件事有些不满。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医生继续向前走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跟手刃自己全家的仇人合作,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能一次解剖两个十恶…那可真是太美妙了。”
医生咧了咧嘴,目光盯上远处一圈圈溜着弯的警车。
“呕!”
几乎是同时,坐在警车上的痴儿瞪大双眼,口中不断吐出污秽之物。
他拼命向后缩着身体,却又在魏善对自己表达关心时变得面色复杂。
然后开始了疯狂的叫喊与挣扎。
直到躺在原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魏善犹豫了一下,选择抄近路离开这里,以最快的速度赶往…
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