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鬼啊——”

    “鬼,你你是谁?”

    宋老夫人睡了一觉起来,看到门口跪着的,脸肿成猪头的琼枝,吓得往后退了三步。

    若不是白妈妈扶着,她恐怕一屁股就摔地上去了。

    “老夫人,奴婢是穷之,奴婢是穷之啊!”

    琼枝一张还算清秀的小脸,丝毫看不到从前的半分。

    一张嘴更是僵硬至极,说句话都费劲,连自己的名字说起来都吐字不清。

    白妈妈偷偷看了眼老夫人,只见她盯着琼枝愣愣的发呆。

    便出声提醒道:“老夫人,这是琼枝!”

    白妈妈的提醒,让老夫人的心不由得跳了起来。

    她压下心里的不安问道:

    “琼枝,谁打的你?你仔细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琼枝可是她的人,整个将军府谁敢将她的人打成这样?

    她实在是想不到。

    “系夫人,系夫人打的奴婢,老夫人,奴婢冤枉啊!”

    “奴婢只是传了老夫人的发,夫人就让人如此打奴婢的脸,还让奴婢跪两个时辰,奴婢没法活了。”

    宋老夫人听着她的话,愣在了原地,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打量着,似乎在寻找她话里的真假。

    宋老夫人哪怕想到,宜兰院那位儿媳妇儿会不满她的责罚,可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琼枝,居然会是那位面捏成的儿媳妇儿让人打的。

    “你是说,沈氏,沈意欢?她让人打了你?”

    她抓着白妈妈的胳膊,胸口起伏着,深吸一口气问。

    “是,奴婢就是被夫人愿里的人打的。”

    琼枝带着恨意的答复,让宋老夫人狠狠的意外了。

    她侧头看着身边的白妈妈,问她,“可是真的?”

    白妈妈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老实回道:“老夫人,琼枝回来的时候,是宜兰院的婆子拖进来的。”

    “她们的原话是,琼枝顶撞夫人,夫人罚了她,让她在福寿院跪够两个时辰醒醒脑子。”

    白妈妈一番话,让宋老夫人的脸色黑了再黑。

    “什么?这个贱人,她怎么敢的?!”

    “好个贱妇!”

    “好啊好啊,这是长胆子了呀!”

    “居然敢,居然敢公然挑衅婆母,我看她是不想好了吧!”

    宋老夫人气急了,一脚踢翻了门口的小绣墩。

    “走,去宜兰院,我倒要瞧瞧,沈氏是吃了豹子胆了不成?居然敢打杀婆母院里的人。”

    宋母发飙,整个福寿院里嗯人都战战兢兢,顾不得大雨,撑了伞就陪着她往宜兰院而去。

    宜兰院里,沈意欢看着睡醒的儿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韫儿,不多睡会儿了吗?”

    “娘,我睡醒了。”

    宋韫迈着小短腿走来,“娘,兰叶姑姑呢?怎么今天不见她?”

    “怎么,你想兰叶姑姑了?”

    沈意欢摸了摸儿子的脸,肉嘟嘟的,也不知道张老府上的厨娘是从哪里请来的。

    将韫儿养的如此壮实。

    “娘,儿子就是问问,儿子最喜欢的还是娘。”

    “娘最欢的人,也是韫儿!”

    沈意欢的笑里,与面对其他宋家人时,脸上挂的假笑不同。

    跟儿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每一次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

    “韫儿,你回来前,张老可给你们布置了课业?”

    沈意欢目光看了眼窗外的雨帘,心说以宋母的为人,她是不可能忍的了,她自己儿媳妇儿比当婆婆的还要嚣张的。

    所以,这会儿估摸着就要来宜兰院找她算账了!

    大人之间的丑陋,她不想让儿子过早的经历。

    “娘,老师最看重儿子,自然是留了作业的。”

    韫儿眼睛眨了眨,努力让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娘,那我回清风院了,你别太想我吆!”

    “小机灵,娘会好好想你的!”

    “让你白桃姑姑送你过去吧,娘晚上亲自下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南瓜蒸饭。”

    沈意欢说着,给白桃使了个眼色,白桃连忙心领神会的点头。

    “好啊,儿子最喜欢娘做的南瓜蒸饭了!”

    韫儿像是没看到她娘眼里一闪而逝的锐利一样,乖巧的点头,“娘亲,我最喜欢你!”

    “你一定要记住哦!”

    “嗯,记住了,娘也最喜欢我的韫儿!”

    沈意欢拍拍他,就让白桃送他回清风院了。

    阿大对着她微微颔首,默默跟白桃身后,紧随其后离开。

    沈意欢脸上的微笑,也随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雨雾中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起身走到门口,坐在贵妃椅上,闭着眼睛静静听着雨声。

    小丫头替她腿上盖了件毯子,默默立在一边,听着外头连绵不断的雨声,总觉得莫名的烦躁。

    若是往日,将军归来后,宜兰院总是一片欢声笑语的。

    可是如今,别说主子心情如何了!

    就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觉得将军太过无情。

    小炉子上的茶壶,从壶口升起一丝一缕的白烟,壶盖被水汽冲的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沈意欢像是睡着了一样,就那么躺着,听着周围一切的声音,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半点儿情绪也无。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她睁开眼睛,微微做正了身子后,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端着手里。

    目光望着屋檐下的雨帘,

    脱口而出,“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裘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一晌贪欢。”

    沈意欢啊沈意欢,你果然是没吃够苦头,居然敢信一个男人的承诺。

    如今这苦果已经咽下去,断然没有任由它烂在肚里的道理。

    哪怕是用手,也要挖出来出来还给他的。

    她将茶杯凑到嘴边,浅浅饮了一口,看到宋母带着一身水渍前来时,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七年前的那场大雨,似乎也如今日一般。

    不,七年前的那场雨,比今日大多了,她还记得,当时宋巍的脸上,雨水如泼一样往下流。

    不知道那个时候,宋巍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他会将自己跪着求来的人,亲手推出来去?

    “贱妇,你还有脸喝茶,打杀婆母院子里的丫鬟,公然顶撞婆母,你是想让巍儿休了你吗?”

    宋母急冲冲的急着来算账,怎料脚下一滑,“嘭”的摔了一跤,哪怕是有白妈妈垫底,但是裙摆还是湿了大半。

    是以,看到沈意欢如此气定神闲的听雨品茗时,怒气值冲到了天灵盖。

    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拉起来狠狠教训一顿。

    沈意欢慢悠悠的放下茶杯,“老夫人何事如此着急,就不能等雨停了在过来吗?

    瞧瞧,您这狼狈的样子,没得让人误会是底下人伺候不周。”

    “福寿院里的奴婢,若是连规劝都做不到,倒不如发卖出去算了!”

    她挂着笑脸,嘴里说的话,让福寿院里跟来的奴才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宋母听着她这话,眉头皱了下,声音尖利的质问,“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为何将琼枝打成那样?”

    沈意欢嘴角一咧,

    “老夫人可真是个急性子,琼枝那丫头啊,居然挑拨离间我们婆媳关系,妄想让您背上为长不慈的骂名,您说,我能不教训她一顿吗?”

    她慢悠悠的从贵妃椅上起来,一步一步往前走来,在距离老夫人一步之遥时停下,笑眯眯道:“我这可都是为了您考虑啊!”

    “怎么?老夫人这是怪我没将她发卖了去?”

    宋老夫人听着她这话,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嗓子眼塞了一块土疙瘩似的,上不来下去,噎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