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着鱼肚白,一抹金色的光穿透白雾。
一炷香后,杜婉悠悠转醒,伸手探了探巧巧的额头,已经不热了,转身拿过一旁的毯子披在林许身上。
她才放轻了动作走了出去。
“许许娘,过来喝点粥。一会儿娃吃了东西在喝药。”
于奶奶端了一碗红豆粥,顺手递给杜婉。
红豆粥很甜,好像加了糖,一碗粥下肚,杜婉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婶子,你帮我看着她们。我回去看看,家里还有两个小的。”
于奶奶端着药挥手,“你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麻烦了。”
杜婉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两人,才快步走回了家。
杜婉离开后没多久,林许就醒来了。
看着巧巧脸色变好,走到屋外就看见羽书正在打水,她开口问道:“羽书哥哥,巧巧的药?”
于奶奶在一旁说道:“不急不急,先喊她起来喝点粥,胃里有东西喝了药下去才能更好吸收。孩子太小了,药效猛受不住。”
“好的,那我喊妹妹起床。”
“姐姐,我醒了。”
巧巧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许侧头就看见巧巧正抱着薄毯坐在床边。
她进屋给巧巧重新扎了小辫子,额头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红了。
“走吧,我们去喝粥,于奶奶熬的粥可香了,巧巧多吃点。待会儿,姐姐去给你买糖。”
“好。”
林许抱着巧巧坐到板凳上,端了一碗粥过来,本想喂她吃,谁知巧巧却说了句,“姐姐也吃,我能行。”
“嗯,那我们一块儿吃。”
两人喝了粥,在院子里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在羽书的催促下喝了药。
许是药效上来了,巧巧半靠着林许睡着了。
林许想抱她进屋,可自己力气不够。
“我来抱她进去吧。”
羽书一抬手轻轻松松就将巧巧抱起来放到床榻上。
“谢谢。”
“我曾经也有一个妹妹,像个团子一样可爱。不过,刚出生一个月就夭折了。”
短短两句话,林许从中听到了欣喜和失落。
刚想开口安慰他,就听见他缓缓说道:“不过也好,我们这样的人就算活下来了,人生也是一摊烂泥。”
林许不知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他身上确实没有同龄人的情绪。
第一次见面的冷酷警觉,仿佛那才是常态。
“羽书哥哥,若是你想有家人,一定会有的。”
“希望会吧。”
羽书看了眼太阳,明明很暖,可是他只感觉到了冰凉。
他是暗卫,是死侍,要不是公子坚持,想必他已经死在了那个笼子里。
“一定会有的。”
林许不知道她的这句话,在未来的某一天让身旁之人在濒死的边缘一直念着。
即便眼前一片漆黑,他始终如一相信他。
“许许,到书房来。”
“好的,师父。羽书哥哥,我先过去了。”
林许就着盆里的水洗了一把脸,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缓缓踏步而去。
书房的门半掩着,林许敲响门才推开进去。于大夫负手而立,站在书柜前方。
“许许,这些书你全都翻看过了。”
于大夫话语中满是肯定,他的书从来都只有自己看,所以摆放的时候他有个习惯,每本书摆在柜子上必须要跟书柜的边缘齐平。
而这两天他走进书房,一眼就发现了摆放方式不一样。
“是的,师父。你没在家的时候,我每日都会来看两个时辰。不过,有些书记录得太深奥了,我没看懂就放回去了。”
林许看着她越来越沉重的脸色,心中一慌,急忙说道:“师父,对不起。我不应该私自动你的书。”
“这里面的字,你可都认得了?”
林许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有些不认得,不认得的我就问问村里识字的人。他们告诉我的。”
“周家小子?他念书倒是不错。想来他们也要休沐了吧,这几日就开始收庄稼了。”
林许不知他话里的意思,也只跟着应了一个“嗯。”
“书柜上的书,既然你都看过了。那我便考考你,大夫口中的伤寒和温病有什么区别,又是如何区分?”
林许一顿,回忆起书里记录的内容和之前背诵的重难点,略加思索开口说道:“所谓伤寒就是伤于寒,伤寒必在冬月,温病则流于四时……”
林许的声音清爽洪亮,屋内屋外的人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公子,我说的不错吧。她能行,你这腿就再让老爷和林姑娘试试吧。”
于连骞睨了一眼羽书,难得他说了这么多话,还是为了一个才见过两面的女子。
他淡淡地道:“羽书,你到底是谁的人?”
羽书顿时单膝跪在地上,解释道:“公子恕罪,是羽书逾越了。”
于连骞挑眉,“起来吧,就按爷爷说的做。送我回房。”
“遵命。”
羽书摸了摸身后的衣角,起身将于连骞送回了房间。
屋内,于大夫问了一个又一个问题,从基础的辩证到病情分析,林许也回答得头头是道。
虽然偶有卡壳,却也很顺利地答了上来。
于大夫在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对林许的判断和谈吐震惊了。
后面的问题纯属是想看看她到底看了多少书。
没想到,她竟然都悉数答了上来。
他可是收了一个好徒弟,但是面上仍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刚刚说的确实没问题,可是你要记住,那些书只记录我曾遇见的病症。这世上还有很多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但是你也不要气馁,路是人走出来的,医术理论也是自己实践的。神农尝百草,虽不可行,必要时候也要有人冒险。这才是我们传承的意义。”
林许再一次看向书房中央的字画,此刻的“静”字好像变了,静乃动,动静互表。
优秀的医术既需要传承也需要发展。
只有不断发现新的治疗方式,新的治疗方子,医术才会对人类有用。
“师父,徒儿知道了。徒儿定不会辜负师父的嘱托。”
着看林许眼神的转变,于大夫便知眼前这个聪慧的人儿日后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而这人,是他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此后两日,巧巧在于大夫的照顾下好了起来,头顶上那小小的伤口也早就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