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雪和苏小蕊一同往风筝落下的地方寻去,但那是一片密林,树木繁多,杂草丛生,实在难以下脚。
苏小蕊提出一个建议,顾飞雪轻功比她好,不如直接飞到高处去,这样找到风筝的几率就更高些。
顾飞雪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她一脚踩在横生出来的枝节上,借力使力,一路攀越,不一会儿便飞到了最高处。她在上面四处看了看,那风筝就在前面的一棵树上挂着。
“怎么样,看到了吗?”
“看到了,就在前面,我去拿,你在这儿等我。”
苏小蕊略显担忧地说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林子看上去不像没有野兽的样子。”
“没事,我速去速回,你在这儿等我。”
不等她回话,顾飞雪纵身一跃,那抹白色的影子已飞入幽深的密林之中,说也奇怪,这密林在外面看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踏入进去,只感觉浑身刺骨,倒春寒一样的冷。
这也难怪,这些树木交相错杂,又高耸入云,繁茂的枝叶把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顾飞雪眼观四方,时刻警惕着周围有无异样。
在她拿到风筝后,准备原路返回,哪知她忽然听到一阵怪异的竹笛音,紧跟着树林里一阵骚动,一群受惊的鸟儿从林子里飞出,顾飞雪从它们来时的方向看去,似乎有东西正在靠近。
她没理会,一脚一个枝丫犹如蜻蜓点水飞速掠过,而身后那股异样速度也十分惊人,顾飞雪猜测那应该是豹子之类的野兽。
没多久,那竹笛音再一次响起,回荡在整个密林里,顾飞雪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后面,她刚落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时,两个猫头鹰突然朝她的脸飞过来。
她吓了一跳,虽然那猫头鹰没有攻击她,但她的身形没稳住,一个不小心跌落了下去。好在她反应及时,单手抓住了树皮。此刻她双脚悬空,十来片树叶飘飘落下,她盯着脚下离地十几米的距离,微微后怕。
她抽出怀中的匕首,用力往树干上一插,两只手紧紧抓住匕首,腰部使力,她这才又翻了上去。
“这笛音难道是在控制那些动物吗?”
江湖上的确有这种能人,他们仅靠着一些乐器,便能使方圆十里的虫子或动物,借此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得尽快出去了。”
她刚越过一小段距离,只见那笛声愈发急促,听得她头疼。她低头一瞥,竟发现那些树枝上正在聚集无数只小蜘蛛,那蜘蛛通体白色,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爬行着,但数量之多令人寒毛直竖,头皮发麻。
她一刻也不愿多待,马上以轻功飞走,怎知下一棵树上到密密麻麻缠绕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毒蛇……
“啊!——”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片密林,小蜘蛛这种东西顾飞雪还能接受,但面对软趴趴又灵活的蛇,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要不是这次出来玩没带软剑,她一定把这些蛇砍个稀巴烂。
可恶,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
好在这里离外面没多远了,她赶紧拿着风筝迅速朝着亮光的地方飞奔而去,苏小蕊看见她总算平安无事的出来,心里的一颗巨石终于落了地。
“我刚才听到你的声音了,怎么回事,是不是里面真的有野兽?!”
“野兽我是没看见,但是有一堆毒虫,还有蛇……”此刻顾飞雪已是满头大汗,一想起那个画面,她就浑身不适。
“哎呀,早知道就把这香囊给你了!”苏小蕊从腰间解下一枚紫黑色的布包,精致小巧,还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她解释道:“药王谷周围也有这种密林,蛇虫鼠蚁多的数不清,我师父就特意制作了这个香囊,让我挂在身上,那些虫子蛇啊最讨厌这个味道了!”
“这个就先给你吧,我回头自己再做一个!”说着,苏小蕊把这香囊系到了顾飞雪的腰带上。
“谢谢……”
“气什么,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哦,这个风筝看看坏没坏……”苏小蕊小心翼翼地从顾飞雪手里接过来风筝,仔细端详了一阵,上面破了几个小洞,虽然不大,但不美观了。
顾飞雪看着她天真无邪的面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小蕊,你刚才,有没有听见竹笛音?”
她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好像确实有什么乐声,一阵一阵的,可能是长乐那边传来的吧?我也不清楚。怎么了吗?”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竹笛音有些奇怪,听着不太舒服。”
听她这样说,苏小蕊忙把风筝放到地上,转身给她把起了脉,“你等一下,我给你瞧瞧。”
二人静默了一阵,苏小蕊的神色愈发凝重,顾飞雪盯着她的脸,不知为何,心里也有点发毛。
“怎么样?我,应该没事吧。”
苏小蕊没有说话,她一直皱着眉,抿着嘴,欲言又止,可见她遇到了一点问题。
“奇怪,你这个脉象我说不出来的奇怪,气息均匀,而且有一股强烈的真气游走四肢百骸,这是高手才有的脉象!但是……在你的气息里似乎又有一种特殊的东西存在……这个……啧啧……哎呀,实在是想不明白!”
顾飞雪赶忙脱了手,连忙宽慰道:“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头也不怎么晕了,可能是那林子里太闷了,我们回去吧。”
苏小蕊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回到了望月亭。
俩人刚露面,邢千里便急促地走过来,神色焦急,想必是等久了担心,“你们俩怎么去了这么久?害得我们担心。”
苏小蕊刚想解释原委,顾飞雪便拦下了她,云淡风轻地笑着解释道:“这风筝丢得远,又是落在十米高的树上,所以费了点时间。”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实在捡不回来就算了,要买多少没有,瞧瞧你,身上的衣服都弄脏了……”邢千里很是紧张,顺道还帮着顾飞雪掸去了灰尘和落叶。
“切,马后炮……你这么着急,干嘛不主动去捡风筝?这会儿倒教训起人了。”苏小蕊忿忿不平道。
“教训你又怎的,论年纪,本公子可比你这个小豆丁大六岁!没大没小……”
苏小蕊气得脸蛋圆鼓鼓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说谁小豆丁呢,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矮了!”
苏小蕊张牙舞爪的像个小妖怪,追着邢千里恨不得想把他痛扁一顿出出气,这一下闹开了,其他人看着他俩逗趣还怪有意思的。
几人回到城主府后,刚好和城主,洛明尘他们两个迎面遇上,听谈话洛明尘今日就离开四方城了,他说过几天就是故人的忌辰,需要去祭拜。
这倒没什么,只是他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顾飞雪一眼,似乎还有话要说,但他没有说,也没有找顾飞雪,就这么骑着马一骑绝尘而去。
之后,邢千里跟着顾飞雪回去了别苑,他们就着石桌相对而坐。
邢千里甩甩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他倒了两杯水,一杯自觉的放到顾飞雪面前,“现在,可以说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吧?”
“我在密林里遇到了奇怪的事。”
“什么事?”
“我听到一阵特殊的竹笛声,跟着就有一堆白色的蜘蛛出现,然后还有毒蛇……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但是很奇怪,那些毒物并没有咬我。”
“白色蜘蛛,毒蛇?”
“有头绪吗?”顾飞雪追问。
邢千里抱着胳膊仔细想了想,他忽有一问:“等一下,苏小蕊有跟你进过那林子里吗?”
“没有,她一直在外面等。”顾飞雪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又继续说道:“可我问过她,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也许,这事跟她无关。”
“不管跟她有没有关系,还是警惕一点比较好。”
顾飞雪默默点头。
入夜,乌云盖住了漫天星辰,没一会儿刮起了大风,电闪雷鸣,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疯玩了一天,顾飞雪觉得身上酸软乏力,她在房中沐浴,那一池热水正在逐渐褪去她的疲惫,洗完澡后,她正对铜镜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突然外头一个惊雷把她吓了一跳。
没过多久,苏小蕊抱着枕头急匆匆推门进来,她抿着嘴巴,一副可怜见的样子,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顾姐姐,我今天晚上能不能跟你睡,打雷,我好怕……”
原来这丫头是被刚才的雷声给吓哭了。
“可是,这个床只能一个人睡啊。”
“没事!我打地铺就行!好不好……我是真的害怕,没办法只能找你了。”这丫头惯会撒娇卖乖的,声音又甜又糯,顾飞雪就是再铁石心肠也架不住啊。
她点头同意,这丫头马上就乐开了花,忙折回去搬被子,一番折腾下来,她麻利地把床铺好,一个粗溜滑就钻进了被窝。
“顾姐姐,你不用管我,你也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现在外面雷声这么大,你能睡得着吗。”顾飞雪看了一眼屋外的天,时而被雷光照得通亮,时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而这雷光过去甚久,雷声才滚滚而来。
她这会儿把身子裹得很严实,一丝风都透不进去,傻乖傻乖地笑道:“一时半会儿确实睡不着,不过等困劲儿上来了就好了,以前雷雨天我就是这么过的。”
顾飞雪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顾姐姐,你有没有特别怕的东西啊?不过我感觉你武功那么厉害,肯定没有怕的东西!”
“是人就有弱点,我当然也有。”
她忽然来了兴致,主动探出头来,追问:“啊,真的吗?那你怕什么?”
“怕……蛇吧。”
其实这个答案也并不准确,主要是白日树林里的那些蛇太多了,堆在一起,又恶心又恐怖,但如果当时手里有把剑防身,倒也没那么怕了。
可苏小蕊却信以为真了,马上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蛇的习性,什么蛇有毒什么蛇没毒,什么植物蛇最讨厌之类的话一股脑儿全告诉了顾飞雪,足见真诚。
她忽然有感而发:“你跟林长安,挺像。”
苏小蕊很是激动地辩解:“啊?我哪里像那个笨蛋啦!我,苏小蕊!可是天下第一神医柳墨玉的唯一弟子!和那个笨蛋林长安简直是云泥之别!”不巧,在她这番慷慨激昂的为自己拔高地位时,外头一声雷,炸开了。她吓得又缩回被子里,捂着耳朵,怕得不行。
顾飞雪被她逗弄得眉眼舒展开,难得眼含温柔地笑着:“好了好了,你还是不要乱动了,免得等下又打一个雷,再把你给吓着。”
顾飞雪一面说着一面下床把多余的烛火给吹灭掉,屋子里的光暗了些许,苏小蕊又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张望了下外头,这会儿已经大雨滂沱,没什么雷声了。
她幸福地闭上眼睛,轻声说着:“下雨天躺在被窝里是最舒服最惬意的事情了,一想到我明天不用上山采草药,不用一直捣药磨药,真的好幸福啊……”她说话声越来越小,小得几乎不可闻。
顾飞雪躺在床上侧头看她,那双眼睛幽暗深重,似藏着无尽心事。
这雨由大变小,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晨起时又大了些许,金盏送来热水,进屋一见着苏小蕊打着地铺睡在顾飞雪房间里,打趣说两个人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苏小蕊睡眼惺忪还没有清醒,揉着眼睛坐直身子打了个哈欠,才说:“昨天晚上一直打雷,特别可怕……”
金盏把铜盆子放到一边,把帕子浸到热水中,脸上笑意不减:“原是因为这个,难怪了,昨天那雷确实响,给奴婢都吓着了……水放这儿了,早饭也已备好,奴婢先下去了。”她微微欠身,随后便出去了。
顾飞雪早就起来了,随意收拾了一会儿就洗了脸出门,倒是苏小蕊,还迷迷糊糊的。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洗漱,热水往脸上一去,疲惫感瞬间消失,然后她伸了个懒腰回到自己房间去穿衣服,整个过程没有半点可疑。
昨夜她也没有起身,一直睡得很熟,如果要找机会下手,应该半夜就会有动作,但她没有。
或许,真是我误会了,她和天香阁没有关系。
顾飞雪这样想着,转头去了正殿。
邢千里也起得早,他这会儿已经在悠哉悠哉的喝粥了,看他神清气爽,便知昨夜那些雷声没有搅扰了他的清梦。
昨夜一直醒着神盯着苏小蕊,顾飞雪揉了揉太阳穴坐下,只觉两眼发酸,眼皮沉沉,想来熬鹰也不过如此。
“没睡好么?脸色不太好。”邢千里给她盛了一碗粥,默默放到她面前。
“晚上打雷,断断续续的,你没听见吗。”
“我睡得早,没听见,不过这雨还在下,天也阴着,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邢千里径自走到门前,欣赏着雨幕。
用完膳,顾飞雪和邢千里撑了伞去到长乐的书房,那丫头正伏案对着字帖练字呢,邢千里四下张望,搬出来棋盘和棋子,提议不如对弈几局,长乐闻言欣然同意。
不过,顾飞雪是不懂下棋的,她闲着也是闲着,索性问长乐借了桌子椅子,坐下来练字。往日她是不得空练什么字帖的,不是执行任务就是练功练暗器,这样文雅的事一年也难得做一次。
她的书法一般,但不至于让人看不清。如是这般写了几个字,瞥见一旁干透了的墨宝,她便拿来摊开细看,不由连连感叹这字迹古雅蕴藉,刚柔并济,颇有书法大家的气派,想来没有长时间的练习是不能的。
书桌的一角还摆放着几本册子,里面的字一看便知是长乐写的,她誊抄了些诗集,每一页每一个字都是工整的,可见写字人的专心、耐心。
顾飞雪复又抬头看看正在下棋的林长乐,此刻的她运筹帷幄,全局在胸。倒是跟她对弈的邢千里,没了平日的从容淡定,眉头紧蹙,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