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大街上,顾飞雪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
至少,他们不敢在这里乱来。
过往路人好些个都在看她,一部分在议论,一部分在避开,原本拥挤的路在此时变得十分宽敞通畅。
血染红了衣摆,经过之处也都留下了斑斑血迹,不知走了多久,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踩到了一块石头,扭了脚,她整个人扑倒在地,强烈的重击让她彻底失去了意识,就这么晕倒在大街上。
再次醒来时,她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从里到外打量了一圈,猛然间想起自己在大街上晕倒的事,而这里也不是住的那家栈。
她手撑在床边,另一条腿微微用力撑起身体,抬手摸额头时摸到了一条湿润的方巾,敷额头的那一面已经捂热,不过身上的体温还是很烫。
小心翼翼揭开被子后,她发现受伤的位置已经被包扎好,厚厚的一层,感觉像是在腿上套了一层棉被,看不出一点血迹。
奇怪,会是谁救的我?
她没心思去想,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刚一瘸一拐走到门口,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她急得一蹦一跳又躺回了床上。
门“吱呀”一声推开,那人进来了,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桌上后,走到床边,然后就没了动静。
顾飞雪莫名紧张起来,紧闭着双眼,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没坐下,不会是在盯着我看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飞雪只觉得度秒如年,然而对方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究竟要盯着看到什么时候?
她眯着眼睛,留出一条缝偷偷观察,还没看清人脸,对方的身影却在向这边靠近,她下意识抓起枕头挡在身前,眼神凌厉地瞪着对方。
突如其来的举动,那人愣住了,顾飞雪也愣住了。
“……你是,萧长松?”
萧长松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枕头,面色平静地问:“你该不会想要拿这个东西来偷袭我吧。”
“正常情况不是应该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吗?”
“那天在四方城,我看到你跟那个姓唐的小丫头说话,不惊讶也是理所当然。”
他的表情犹如一潭死水,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送完手帕,杀手就跟过来了,受伤晕倒,又是这么巧被救。很难不多想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英雄救美”。
“不管怎样,还是多谢萧公子救了我,需要多少酬劳,我会尽量满足。”
萧长松去端药过来,“没必要,喝完这碗药你就可以走了。”
这低气压连顾飞雪都有点受不了,虽然以前的她也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这家伙明显比她更严重,真是难为唐凌居然能一直墨迹他。
“我家里人还在等我,先告辞了。”
她下床就要走,没想到这个萧长松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并且十分用力。
“喝药。”
这语气带着强烈的命令,令顾飞雪心里不适。
她抬起一掌就要打过去,结果这只手也被萧长松抓住,两个人暗地里相互较劲,一时间竟分不出高低。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喝药还要强按头吗?”
萧长松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看她时眼底缭绕这森森寒意:“喝药是对负责煎药的人一种尊重,你不肯喝,是觉得我在药里下毒?”
“那你喝一口。”
他没有墨迹,放开了一只手,然后端起碗喝了一口,又是一句话不说直接递到顾飞雪面前,眼神示意她赶紧喝下。
没办法,顾飞雪只能接过来一口气喝光了。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不行。”
顾飞雪当机立断敲碎了碗,抓着碎瓷片对准了他的脖子,眉毛一挑,威逼道:“那现在呢,还不肯放?”
“我不认为你会杀我。”
“呵呵,那你就错了,你大概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杀人是我做的最多的,只要是对我构成威胁的,我从来不会心软……”
“试试?”
顾飞雪暗暗用力,锋利的瓷片抵在这家伙的皮肉上,瞬间渗出血来,没想到这家伙真的不反抗,顾飞雪赶紧松手,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你没事儿吧你?”
“你主动关心唐凌,足以证明你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更何况是我把你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于情于理,你都不会杀我。”
顾飞雪被他这番言论噎住了,她放下碎瓷片,重新又坐回到床上,“那你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你家人住哪儿,我叫他们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让他们来还得了,万一这个萧长松有问题,岂不是被一网打尽!
“这样好了,你送我回去。”
“可以。”
他答应的很干脆,转头就把挂在架子上的披风递给了顾飞雪:“穿上。”
穿好后,顾飞雪一瘸一拐地跟着他走出了房间,没想到外面是那家药铺。
陈大夫看见他们,温和有礼地询问顾飞雪:“姑娘,你伤的有点重啊,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呃,家里人不知道我在这儿,得回去,不然该担心了。”
“哦这样啊……这位公子把你带过来的时候,可是把我吓了一跳,你还发着高烧,要不是他,这大冷天的,可是会冻死人啊。”
萧长松什么也没说,主动把一枚银锭放在柜台上,跟着转身就走出了门。
“多谢大夫了,告辞。”
顾飞雪来不及说别的,匆匆抱拳后就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陈大夫叹为观止:“这年轻人身体素质就是好,不像我们,老咯……”
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就在隐隐作痛,简单走两步还没事,这药铺离栈可是有段距离的。
但是萧长松压根不管她,在前面走得飞快,搞得她走不了两步,就要停下来休息。
到后面,她索性不走了,扶着墙靠好,本以为可以把他甩了,没想到这家伙又折返回来,两手一抱,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她的腿。
“不是急着要找家里人吗,怎么不走了?”
这句话顾飞雪是真的分不清他是故意讥讽还是天生缺心眼了。
“走不了了,太疼了。”
他看向远处,问:“住哪儿。”
“这个镇上只有一家栈,就那儿。”
他听到了,背过身微微下蹲,“上来,背你过去。”
顾飞雪犹豫了下,还是趴到了他的背上,两只手搭在肩上,尽量跟他保持着距离。
走了一段路,他也一直没说话,顾飞雪反复思索着刚才陈大夫的话,心里不停嘀咕,是不是自己太捕风捉影了,明明他也没做什么坏事。
顶着心理压力,她扭扭捏捏地开口:“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跟你道歉。”
“你道歉也是这么随心所欲吗?如果我不接受,你是不是还会觉得我这个人不给面子。”
“我可没这么说。”
他平视着前方,淡淡道:“伤痕不会撒谎,已经发生的事也不会更改,所以,你的道歉我不会接受。”
不接受就不接受呗,反正我已经道过歉了。
顾飞雪这么想着,压根没注意前面,萧长松这时又冷不丁地问她:“前面那个,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她抻着脖子往前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和邢千里来了个隔空对视。
她下意识用力抓了下萧长松的肩膀,惹得他不痛快,皱着眉头一脸厌恶:“放手。”
“你赶紧放我下来,快快快。”
“确定?”
“别废话!”
萧长松手一松,顾飞雪整个人从他背上滑下去,受伤的那条腿刚一沾地,痛得她都要面部扭曲了,险些摔倒,还好萧长松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两个人如此亲密的举动,邢千里醋得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