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了?这衣服……”看她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江炼满腔的疑惑,“你不是没钱吗?”
顾飞雪没解释,而是伸出手摊开,一块散碎银子在她的掌心上安静地躺着,“昨天的饭钱。”
“你哪儿来的钱?抢的?偷的?”江炼没有收,这个小姑娘身上有太多谜团了,谁知道她这钱从哪儿来的。
“不要拉倒。”
“哎哎哎,要要要!”
反悔,只需要一秒。
“我要走了,就在这儿告别吧。”
“啊?这么快?你要去哪儿?”
“……天连山知道吗。”
“天连山……”他仔细想了想,压根不认得,遂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你住在那儿?”
“嗯,在临沭县,离这儿不是很远。”
“哦~原来是在隔壁啊,那确实不远。”他又继续问:“那你,就自己一个人住吗?”
“不是,还有姑姑和妹妹。”
他忽然笑了笑:“你不是防备心很重的吗?怎么现在愿意告诉我这些?”
“你收留了我,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算敌人。”
“啊?仅仅只是不算敌人吗?难道不是恩人?”
顾飞雪淡然地转过身,眺望着远方:“你不管我我也不会死。”
“……你还真是个怪人。”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下:“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怪人。”
“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青团。”
“嗯?”联想起前两日一起坐在石阶上吃青团的画面,江炼不由一笑,“这名字是你临时起的吧?”
“你起的头,你先说。”
“行吧,我叫江炼,大江大河的江,千锤百炼的炼!”
“听着气势很足,不过说快了有点像酱料。”
“什么?!酱料?你……”江炼有脾气没地发,这名字是他想破了头才想出来的,现在却被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说成了“酱料”,怎能不气。
然而在顾飞雪眼里,江炼已经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算是行走江湖遇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以后不一定会再遇见,但顾飞雪已经把他记在了心里。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江炼,后会有期。”
她转身离开后走了一段路,江炼在心里做了无数心理斗争才大声追问:“喂!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顾飞雪,漫天飞雪的飞雪!”
“顾飞雪……青团……”
江炼默默念着,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他看着这个小姑娘渐行渐远的背影,越发好奇她的来历,想起她刚才提起的临沭县,天连山,江炼暗暗记下。
后来,他也的确去打探了,当地人知道这座天连山,却不晓得那上面住了人,经过多方打听,江炼总算找到了天连山,只是站在山脚下,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从心底里攀升。
他并没有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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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久别重逢将临时,一些人会把这种喜悦感和爱慕之情混淆,尤其是在看到形单影只变成了出双入对,这种感觉会更加混乱,甚至是演变成酸味。
江炼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开口询问:“青团,他是……”
邢千里微笑主动搭话:“小可姓邢,名千里,是她的未婚夫。”
“……”
顾飞雪有点无语:“倒也不必强调后面三个字。”
“我觉得很有必要,这个叫做宣示主权,以免心怀不轨之人居心叵测,你说是吧?江兄弟。”
江炼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和顾飞雪单独聊了起来,“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不过饭后甜点准备了青团,味道和当年的差不多。”
“没关系,随主便,只要不在菜里下毒就行。”
“喂,我做事还是很有原则的好吗?下毒这种下三滥的事我可不会做。”
他俩有说有笑,竟真的把邢千里给抛诸脑后了。
邢千里也是第一次失去了对表情的控制,心里憋着一股闷气,强压着跟在后面。
进到县衙后,所有捕快分成两排站的笔直,一脸视死如归的庄重表情,甚至在顾飞雪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连呼吸都不敢了。
武耀辉身穿官袍站在迎厅前静候,一见到顾飞雪他们,立马笑脸相迎。
昨天还是剑拔弩张,都被气晕了,结果只过了一个晚上就变得这么气,到底是江炼做足了思想工作还是这里面有诈,顾飞雪更愿意相信第二个可能。
“本官在此恭候女侠已久,好酒好菜已经备下,女侠,里面请……”
“武大人盛情款待,真叫人意外。”
“昨夜,大家见面的仓促,还不了解,今天不妨就借着这桌酒席推心置腹一番,不知女侠意下如何?”
顾飞雪言笑晏晏:“大人愿意退让一步,我又怎好拂了您的面子。”
“好!女侠不愧为江湖中人,如此爽快本官很是欣赏,请!”随即,武耀辉示意顾飞雪并肩而行,二人一同踏进了迎厅,邢千里和江炼紧随其后。
待四人落座,侍奉的婢女为他们斟满酒,武耀辉端起酒杯,率先朝顾飞雪敬酒,以表敬意,“此酒是霁月县特产,名为月桂,柔中带刚,女侠不妨品鉴一二?”
“武大人气了,并非是我不愿赏脸,实在是身体有恙,不方便。”
武耀辉表情一滞,嘴唇紧抿了下,不悦感一瞬而过,但还是款款一笑,缓缓放下酒杯,不介意道:“既然女侠不能饮酒,那就让身边的这位公子代替吧,所谓一笑泯恩仇,不妨就让这杯酒泯了你我恩仇。”
邢顾二人对视一眼,邢千里并未急着回应,而是另辟蹊径,转头问起江炼:“江兄弟酒量如何?”
“千杯不醉,邢公子呢?”
“酒这种东西,我从不贪杯,所以不太能喝。”邢千里把玩着酒杯,看似在欣赏酒杯的纹路,实则已经悄无声息地让酒接触到了手套上的银环。
见银环没有发黑,他这才将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邢公子已经喝了这杯酒,那本官和女侠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顾飞雪垂下眼眸,故意说道:“李顺死之前,交代了一些事。”
“嗯?什么事?”武耀辉的语气透着迫切。
江炼假模假样咳嗽了两声,端起酒杯假装喝了一口,眼神扫过武耀辉的脸,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武耀辉心领神会,开始装傻:“他脾气是有些不好,唉,整日里对阿光那孩子非打即骂,可这毕竟是他家里事,本官也不好过多干涉。”
婢女此时为顾飞雪倒了一杯热茶,她看着茶叶从水面渐渐下沉,和其他茶叶堆砌在一起,又问:“那大人今后打算如何处置李阿光呢?”
“自然是为他找户人家,安身立命,总不好让他一个人在那房子里生活吧。”
“那现在可有人选?”
武耀辉摇了摇头,面露苦笑:“不瞒女侠,咱们这霁月县条件艰苦,最近几年人口流失严重,整个霁月县已经凑不出二十人了,也许用不了多久这地方就会消失在风雪里吧……”
他猛灌下一杯酒,接着又倒了一杯喝,看着一脸忧愁,不太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你就让李顺配合你,利用李阿光敲诈过往商的钱财。”
顾飞雪眼神凌厉,顿时让武耀辉方寸大乱,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先是看了看顾飞雪,又将视线转移到身旁的江炼脸上。
顾飞雪冷笑一声,继续攻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无可厚非,可你们却利用一个无辜稚子,利用他人的同情心,狮子大开口……县令大人的手段还真是下作。”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霁月县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顾飞雪也站起身,不甘示弱道:“再难也不该利用一个孩子!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吗?每一寸皮肤,或浅或深,根本数不清!你明知道李顺对他非打即骂,可还是任由其发展,不闻不问,你也配做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