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和我装比,骂他就像骂傻狗一样,连个屁都不敢吭一声。”
王平进屋后,还传来陈二盛在外面嚣张的辱骂。
王坑此时蹲在堂屋门口抽烟手里拿着彩票。
陈月桂在堂屋里坐在凳子上一边哭一边骂:“嫁到你们老王家,真是受了一辈子窝囊气,男人没本事,儿子也是个闷葫芦。”
“别人说你们,骂你们,都不敢吭声,让我一个女人顶在前头。”
“我陈月桂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这对父子,我死了算了。”
陈月桂哭着突然起身冲出去,拿起院子里的农药就要喝下去。
王平一把拉住,并夺下农药,语气平静安慰道:“妈,没事了,咱忍一下可以吗?”
“你简直废物啊,你说你也是一米八大个,怎么就这么怂呢。”陈月桂一旦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你爸我不指望了,天天窝里横,在外面被那些人当面开玩笑,不敢吭声,回家就和我吵。”
“我心想还有你,把你养大就好了,没想到你三十岁的人了,钱挣不到,连个媳妇都找不到,儿啊,你说我是不是欠你们王家的啊!”
陈月桂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坐在院子地上。
王平站在母亲边上一声不吭。
王坑把脸转过去,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腊月三十,除夕。
本该是阖家欢乐的日子。
今日在这个院子里一地鸡毛到令任何人处于这样环境都会绝望的无语。
王平把院子里农药都装进一个袋子里藏起来,生怕母亲真的脾气上来,喝了药,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农村吵架,女人喝农药死的不在少数。
而大多数都是因为情绪激动,大脑空白,才失去宝贵生命。
中午十二点,按照王平老家风俗,春节中午吃饭之前要先去祭祖。
王平骑上电动三轮车带着王坑前往村里农田中那片集中丧葬地,一路颠簸十几分钟才到。
在他们村年三十祭祖上这一天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门户越大,男丁越多越有面子。
所以中午时分可见满农田地乡间小路上停满了外地牌照的轿车。
柴火村主要以陈姓与李姓为两最大门户,村中其余姓氏人口相比于这两姓就少了许多。
而王平家在柴火村是独门独户,所以只能用人丁寡淡来形容,如果王平再不结婚,那就是断子绝孙的绝户。
家家都是开着轿车前来,只有王平爷俩是骑着电动三轮车。
车上下来的那些在外打工一年的本村青年,个个打扮的光鲜靓丽,不管在外面是否赚到钱,必须打扮的像个成功人士,一副大老板的派头。
那一个个神情像在二五八万的财大气粗表情,好像不是来上坟祭祖,更像是来炫耀一般。
还有人带来几桶烟花,鞭炮,在坟头一边烧纸一边燃放,以此告慰祖宗后代有本事了,有钱了。
...
“放,有点钱了不起,死人听个屁。”王坑蹲在坟边点火,听着远处烟花鞭炮声酸溜溜嘟囔道。
这些烟花炮竹死人自然是听不见,就是放给活人听的。
谁家过年中午祭祖放烟花炮竹,都代表今年在外面混的不错,赚到了钱。
王坑跪在坟头前一边磕头一边念叨:“老祖,太爷太奶,爷爷奶奶,爸妈,保佑你家后代孙子儿子早点中双色球大乐透一等奖。”
“以后清明我给你们再多烧一点。”
这些祭祖词可把一边王平整的彻底无语。
随后王坑又重重磕了很多头,那态度比奶奶下葬前还要沉重虔诚。
每一年只要祭祖这基本就是王坑的一贯说词,求着祖宗保佑他中彩票大奖。
愚蠢又抱有幻想的懒汉行为。
王平也给各位祖宗磕了三个头后,什么也没说。
“你也说说话,求着各位祖宗让你今年找个媳妇。”站在一边点上一根烟的王坑叉腰督促一句。
“走了,回去了。”王平哪里会说,磕完起身扭头就走。
爷俩骑着三轮车回去路上,遇见一辆红色崭新的比亚迪在后方按喇叭。
王平向边上靠以为后方轿车要超车,比亚迪路过王平身边时,车窗降下来。
“王平?”一个带着金丝眼镜,头发向后梳起的青年探头不确定问道。
“陈杰?”
“真的是你啊,王平,我们多少年没见了,来,抽根烟,坑叔抽烟。”陈杰拿出华子,给王坑和王平爷俩二人各自扔去了一根。
“先走了,下午去找你玩。”陈杰寒暄套一会,开车离去。
看着红色比亚迪开远的身影,王坑是一阵羡慕:“你看人家陈兴福的儿子多有出息,自己在外面买了车,还娶了个外地媳妇。”
王平知道父亲要说什么,拐着弯说自己无能呗。
确实,王平当然意识到从前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如果没有偶然的直播互联网这碗饭的闯入,王平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要如何走。
只能说衰了二十八年,终于走了一次大运。
王坑道:“要不你明年攒点钱,先搞个二手车开开?”
“行。”王平点头。
“陈杰比你小三岁是吧?”
“对。”
“二十六岁,真是年少有为啊。”
王坑看似在夸陈杰,其实刀刀在故意扎自己儿子的心。
在王坑心里他已经对王平失望至极,也不指望自己这个儿子将来能有啥出息了。
王坑也想通了只要王平不饿死就行,反正他也给不了王平什么,王平也不会给自己长脸。
根据王坑自己的了解,男人到了三十岁还一事无成,基本宣告废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嗖!
正当王平要拐弯回村时,一辆黑色别克轿车从后方加速驶来,速度至少有九十码。
刺啦!
别克轿车从爷俩车前擦过,村里土路坑里都是刚融化的雪水,迸溅到爷俩一脸。
“妈的,没素质,开个车了不起啊,这么快,早晚翻车。”车走远后,王坑才扯着嗓子咒骂。
王平用手擦了擦脸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下车号码牌,外地牌照,一看就是在外打工回来的小年轻。
回到家,陈月桂已经做好了一桌菜。
王坑拿出一瓶舍不得喝藏了一年的白酒,五十多块钱一瓶。
是中秋时姑姑家送来的。
王坑给自己倒上一杯后,也没问陈月桂与王平喝不喝,就把盖子盖上。
一家三口中午大年饭吃的闷声不响。
王坑一边喝酒,一边在手机上低头研究彩票的号码,一直念叨等春节过了彩票店开门,去打个复式。
陈月桂刷着抖视频声音放的很大,刷的是中年家庭情感类视频,加大音量重复外放:“为什么有的女人一生都很苦,并不是女人不努力,而是摊上一个不懂得心疼呵护自己的丈夫。”
划动下一个视频:“儿子三十岁一直不结婚怎么办?身为父母一定很着急吧,别急,天定缘分红娘为你解决,我们这里有上千名优质相亲女生,为你儿子解决媳妇问题。”
王平一直在吃菜,没有玩手机,吃的很快,其实陈月桂做饭很好吃,特别是炒鸡。
十分钟,王平放下筷子:“爸妈,我吃完了,你们慢吃。”
走出家门点上一根烟,王平看向左右,可以听见左邻右舍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吃大年饭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