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脚下有一户农家大院。

    院门外种着一棵柳树。

    树下躺着个伤痕累累的人,一大堆人围在那人的身边,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气急败坏的辱骂他,甚至还有人朝他扔石头。

    洛瑜一眼就看到了他,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了久远的一幕。

    “烧死他,烧死他。”

    怎么都挣不脱的绳子。

    堆满干柴的高台。

    还有周围厌恶的脸庞和恶毒的诅咒。

    那是深埋在他心底的恐惧。

    无论过去多少年,依然鲜活的记忆。

    洛瑜眼眶湿润,艰难的维持冷静。

    萧靖川看到了他,偏过头,埋怨喝了这么多酒都没醉。

    那老头还好意思说是多贵重的酒。

    他昨天晚上清醒过后,发誓爬也要离开这里。

    然后他就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滚下了山!

    心中悲愤,正好闻到有酒味。

    一切都顺其自然了。

    身上挨了些鞭伤,他倒是能忍,回头自己找机会报复回去就好了。

    但是怎么偏偏把那人叫过来了?

    官兵不是都来了吗,赶紧把自己带走吧!

    又一次让仇敌看到自己狼狈模样,萧靖川心里很不是滋味。

    干脆闭着眼睛不再管。

    刘三宝哭嚎着要萧靖川赔命,眼看着鞭子要落到萧靖川身上。

    洛瑜飞速过去,伸手截住,眼底没什么温度:“他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萧靖川睁开眼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人,冷笑一声。

    在外人面前装自己很情深义重。

    虚伪!

    刘三宝挣不开洛瑜的手,气急败坏道:“就是我打的,他把我们家维持生计的酒全喝了,我打他怎么了,你自己看不住人让他到我家撒泼,老子连你也打!”

    刘三宝抬脚欲踹,洛瑜比他更快。

    官兵见闹得差不多了,赶忙制止:“你们当我们这些官兵是空气吗,里正啊,人也来了,赶紧商量商量,能私了就私了,不能的话人我可带走了啊!”

    里正知道这是钱的事,别人都以为这落魄的小公子是个一穷二白的。

    刘三宝也这么觉得,所以才连他这个里正都没告诉,直接就去报了官。

    可里正亲眼看到这小公子拿着二两白花花的银子来跟他买村里那间屋子。

    那破屋子不值这个钱,里正没收,说让他再在村里找好一些的地段盖一间。

    小公子就给他留了一两。

    里正先是看了浑身是血的萧靖川,咳嗽了一声:“白玦啊,你兄弟喝他们家酒,这个确实是理亏,你把该赔的赔清了,好让官兵能早点回去!”

    刘三宝跌在地上:“里正,他们赔的起吗,光是要给张财主家的酒就要五两,他们有这个钱吗!”

    刘家的人一阵附和。

    说着他有些癫狂的冲官兵道:“赶紧把他们抓走,让他们吃一辈子牢饭,我自认倒霉!”

    五两,好多啊!

    里正心里没底!

    洛瑜绷着脸,没人看出他手背青筋暴露:“你既然叫了官兵,那一切皆由官府定夺,为何还要殴打他。”

    刘三宝:“我气不过!”

    “好一个气不过!”洛瑜从腰间掏出一块金子,抛给里正,“你看着还!”

    围观的人一阵唏嘘,刘三宝惊掉了下巴。

    里正松了口气,暗叹白玦真是深藏不露的。

    花月珊见事情有转机,连忙走过去想扶起萧靖川,被萧靖川一把推开。

    官兵自讨没趣准备回去。

    刘三宝想站起来,被洛瑜一鞭子抽了回去,惨叫一声。

    “慢着!”

    “你打他是因为气不过,”

    洛瑜一寸寸挽起袖子,

    扬起下巴冷声道,“我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气不过!你不该打他的!”

    官兵发觉不对,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洛瑜每一鞭都快狠准,抽得刘三宝吱哇乱叫。

    周围的人看呆了,这小公子原来脾气这么暴躁能打!

    官兵根本插不进去阻止。

    最后刘三宝奄奄一息,洛瑜丢掉鞭子,往萧靖川走去。

    萧靖川也有点懵,虽说这人是做戏,但这演的好像有点过头了吧。

    “你给我起来!”洛瑜揪起萧靖川的领子。

    连拖带拽的把萧靖川带回了家。

    众人又是一顿咋舌。

    白公子手劲真大。

    萧靖川腿脚虚软,揪着他领子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颀长,“你做什么要出现,看我出丑?”

    洛瑜从那面破墙进屋,将萧靖川放到床上。

    他不说话,萧靖川疼得头冒虚汗,邪性的冷笑:“看着我被那些蝼蚁般的人族欺负,你很得意是吧?”

    “你刚才装的很好啊,你们神族就喜欢在脆弱的人族面前装高尚,装善良,好叫他们一个个求神拜神是吧,真是虚伪!”

    萧靖川衣裳被打烂了,嘴还在孜孜不倦攻击着洛瑜。

    “怎么把我带回来了,昨夜的事就这么翻篇了?不愧是神族,气量真大,即便你救了我,也别指望我会对你和颜悦色,只要一有机会,我还是会弄死你!”

    他还不了手,只能想尽办法用言语让眼前的人不痛快。

    他正气哼哼的说着,啪嗒一声。

    有温热的东西滴到他的手背。

    洛瑜忍了一路的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来。

    萧靖川住了嘴。

    他哭了?

    事情怎么会是这个走向,他抿了抿唇,半晌才艰难问道:“你哭什么?”

    洛瑜无声的掉眼泪,轻咬着嘴唇,他抬手解下萧靖川的衣服。

    上药。

    萧靖川愣愣的没推开他,像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看着洛瑜。

    他哭什么啊,被打的是我又不是他!

    洛瑜的动作很轻柔,指尖在他的胸腹游走,有点痒,却很舒服。

    萧靖川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如果不是洛瑜的眼泪滴到了他的伤口。

    他条件反射肌肉抽动了下。

    洛瑜就靠近,还神经质的吹了一下。

    萧靖川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他大气不敢出,这人指定被夺舍了!

    “你疼不疼?”洛瑜抬起湿润的眸子问他。

    萧靖川瞠目结舌,僵硬的吐出:“不……疼!”

    洛瑜看见萧靖川的神情,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你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自己上药!”

    他默不作声的站起身,将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