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导,这就是我公司那个小姑娘,人现在是不太火啊,但是演技绝对行!”贺锦凯招了招手,“您看看合不合适。” 贾科往后望。 后座宽敞,小姑娘大约有些发冷,身子微蜷,似是感受他的视线,聂樱也抬眼望过来。 灯光落了几道痕迹在她脸上。 借着光,贾科也看清楚了她的长相。 第一眼的明艳美人儿,身段纤秾。 皮骨俱佳,很能抗住镜头,天生就适合大荧幕。 女孩应要求卸了妆,瞳仁乌亮灵动,发丝都透着股清纯,唇色绯红,只这一点颜色,却托得整个人越发妖冶。 可以料想,化了妆后会是怎样的魅人妩媚,风情毕露。 淡妆可演文艺片,浓妆往勾魂美人上靠。 只是视线稍偏,他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一把伞。 聂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把伞。 是一顶长柄直伞,斜斜靠着车门,伞柄朝上而立,看得出用料是即为昂贵的紫檀。 独独有种不属于这里的氛围感,低调地彰显着它主人的身份。 轴身笔直而修长,现下收起,伞骨微阖,覆盖的面料是涤纶,色泽澄黑冷冽,一看便知是定制款。 若是没记错,是这个女孩子带过来的。 贾科详视伞的时间有点久。 不明就里的贺锦凯炒了下场子,“怎么样?” 贾科这才收回视线,笑了下:“蛮有灵气的。” 聂樱松了口气。 这便算是成了。贺锦凯心情大好,“要不让她试下戏?” 话音刚落,聂樱立刻坐直了身,调整状态。 却没想,贾科直说“不用”,最后也只问了下她的名字。 贺锦凯:“聂樱。” “我以前看过你的戏。”贾科和蔼地盯着聂樱,眸光复杂,“让人印象深刻,过几天开机,可以来片场报道了。” 除了出道的那部剧,聂樱演的其它所有作品都是名不经传的小网剧。 贾科约莫是在说场面话,卖贺锦凯一个面子。 聂樱奉承道:“好的,我会仔细琢磨这个角色,不会让您失望。” 贾科更客气了:“我看小姑娘身上都淋湿了,去公馆里头收拾一下再回去吧。” …… 天润公馆是上流人物商谈的私密场所,只有最顶层设有套房。 聂樱拿着房卡,进门洗了个澡,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 直到把头发吹干,聂樱也没想明白,贾科怎么会对她一个完全没名气的小演员这么客气。 开设一夜六位数的套房,就为了让她换个衣服。 他的态度,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是哪个空降娱乐圈的豪门大小姐。 毕竟她的片酬可能也就值一晚的房钱。 若说是因为贺锦凯的缘故。 以贾科的身份背景,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对他折腰。 正发着呆,手机里跳出消息。 秦然:【见到了没?结果怎么样?】 聂樱:【定下来了。】 秦然直接打了个微信电话过来:“不错啊,我听说贾科要求很高的,” 聂樱咬着唇:“秦姐,如果我说,贾导给我开了间房,让我换衣服,你信吗?” 秦然没反应过来:“这不很正常?你忘记带伞了是吧,淋湿了?别感冒了。” 聂樱:“可是……” 秦然直接打断:“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艺人了,一晚上千把块的房费对大导演来说顶什么事?再说,很大可能是划在咱贺总账下的,虽说华坤不是什么大牌娱乐公司,不过这点钱花在自家艺人身上,还是眼都不带眨的。” 聂樱有点心虚:“那个,好像开的是天润公馆的房间。” 刚还在自卖自夸的秦然突然安静,顿了三秒:“天润?就你去的那个天润?” 聂樱的声音低不可闻:“嗯……” “天润有小标间了?”秦然的嗓音有点站不住脚了,“是不是?” 聂樱:“他开的套房。” 秦然的态度沉下来:“顶层的?你现在在里面?” 聂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嗯,有问题对吗?” 秦然那边有杯子碰倒的响声:“马上出去,等等!小樱,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听明白,有可能他是要潜你,当然贾科名声很好,人品据传也是正直的,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任何这方面的前科,现在这种情况,万一是真的别有居心,你自己把握。” 聂樱听懂了她的意思。 潜规则这事儿,在这行不是什么新鲜的见闻。 要名利还是要清白,公司不会替你决定,最终都是艺人自己的选择。 有人就会靠这个一步登天。 聂樱立刻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大衣,胡乱披在身上往外走,关房门的时候手都还在抖,一边对着电话那边:“秦姐我现在出来了。” 秦然深深吸了口气:“没事,你回去吧,以后有人提起就说身体不舒服,临时去医院了。” 聂樱奔向电梯,神情涣散,“那我还是去趟医院吧。” 挂完电话,聂樱把后面的毛呢帽子带上,腰带也解开,只系了扣子,尽可能地模糊身形。 她步履匆匆掠过大堂,经过前台时。 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脑袋发昏,聂樱定眼再瞧了下。 在这样的天气,男人像是不怕冷,外穿一件廓形风衣,他眉眼含笑,大步流星走向廊道后的电梯,手里提着一袋药。 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许道远?他怎么会在这里? 药。他生病了么? 聂樱不太清醒,纷繁的思绪混杂在一起,他说的那个小说改编剧本的酒局,原来也是在天润吗? 甚至应该就是听险这个本子。 聂樱没想到会这么巧。 刚才有惊无险带来的后怕,在见到依赖的人后,一瞬间,被放大百倍。 少女的眼眶漫出湿润,她立刻拔腿追上去。 只是她跑过去时,电梯门已经关了。 聂樱摁下上行键。 她翻出手机,正准备给许道远打电话,余光突然注意到,电梯屏幕上原本跳动的数字不闪了。 停在了顶层。 这时另一边的电梯门“叮”的一下打开。 里面站了个男人,目光在她身上定格几秒,出了声:“小姐,您不上去吗?” 聂樱突然回神,抱歉地走进去:“不好意思。” 鬼使神差地,她放下了留在拨出界面的手机,再度按亮了顶层的按键。 许道远在这儿开了房? 一个人住吗?会不会有别的人? 聂樱控制不住胡思乱想,电梯门再开的时候,男人率先走了出去。 她跟着走出来。 走廊是单向长条状的,相邻的套房相隔甚远,总共也没有几间房。 寂静的氛围里,所有微小的动静都清晰可闻。 地毯松软而精致,灯光四溢,空气里充盈着暖流。 聂樱突然有些后悔,一定是神经太紧绷了,她竟然在怀疑许道远。 就在这时,聂樱听见了一道轻灵的女声:“你怎么才来呀?” 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聂樱正要循着声源走过去。 空空荡荡的走道里,时针转动出“咔哒”一声。 走到了情人节的后一天。 下一秒,微懒的男人嗓音砸进耳际:“去给你买药了啊,我的宝贝感冒了可怎么办,心疼的还是我,怎么这么不乖?” 顿时大脑空白,聂樱咬紧牙关,一遍遍地确认男人的声音,耳朵里仿佛有血气上涌“嗡嗡”轰鸣。 那声宝贝。 可真是太熟悉了。 刺骨的冰凉攫住她,心脏仿若被剥离出胸腔,锤进泥地里,一遍遍地疯狂碾压。 她在担心他有没有生病的时候。 他在担心另一个女人。 她在受到欺辱心慌意乱的档口。 他也在安慰另一个女人。 聂樱绝对不是会忍气吞声的性格。她脾气上来了,抬了抬脚要冲过去。 大不了撕破脸皮,两年的青春喂了狗了。 要她吃哑巴亏,做梦去吧! 可是她刚经历过虎口脱生,在一个高不可攀的圈层,周围一切的奢靡都让聂樱不自觉害怕,也深刻意识到和自己力量的薄弱和渺茫。 冷静。 聂樱咽了咽嗓子,轻手轻脚靠近他们,她躲在立柱后面,望向迫不及待抱在一起的两人。 那个女人细白的手指箍着许道远的腰,“你抱我就不冷了。” 许道远抬手回抱住她。 冷灯一闪,聂樱突然捉见他腕上的那只表。 流畅的机械感,连同女人细瘦易碎的身形,挑拨着神经。 女人也恰好在此刻抬头,深情地望着许道远,踮起脚,似是要吻上去。 聂樱看清她的容貌,清丽淡雅,初恋脸,白月光氛围,寡淡却让人过目难忘。 听险,热搜,酒局,剧本。 一切瞬间都对上了号。 她可真是蠢。 男朋友和小三秀明目张胆恩爱秀到热搜上来了,都没发现。 眼睛像被针刺到,一下子合上。 聂樱像甩脏东西似的转身,胸口久久起伏不定。 没什么要在这儿欣赏吻技的兴致,聂樱回头,冷着眼拍了张高清锤死人脸的照片,转身离开。 十分钟后,一张极度清晰的国民白月光和许家大少爷相拥而吻的照片,被准确地传送进各大狗仔社的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