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这番话大概率只会觉得生气,根本不会为此觉得伤心抑或难过。

    回出租房的路上,裴初意顺路去买了两瓶酒一并带回去。

    在祁家的几年她为了成为祁尘亦想要的样子,除了工作以外可以说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别说酒了她每天连穿什么衣服都要考虑到祁尘亦的喜好。

    现在不用了,她可以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不用去在乎这件事在祁尘亦眼里是不是出格,会不会让他心生厌烦。

    出租房又一个不太宽敞的小阳台,这也是当初裴初意决定租下它的一个很重要的考量因素。

    她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迎着晚风,机械化的重复着举杯倒酒再举杯的动作。

    她想要把自己喝醉,喝醉就好了,她一遍一遍在心里和自己说着。

    喝醉了她就可以逃离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现实,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晚也让她知足。

    或许还会再一次梦见那个她还没有来得及抱一下的小娃娃也说不定。

    她想再听一次那个小娃娃软糯糯的声音,在听她叫一次妈妈,哪怕叫的不是自己也可以,她就只想听一声。

    意识逐渐朦胧,楼下霓虹辉映的街道变得越来越缥缈,看起来那么近却又远的好像让人永远都无法蹙及。

    同一时间的新佳景苑里。

    脚边倒着好几个空酒瓶的祁尘亦坐在主卧床前的沙发上,凝视着没有一丝温度的房间。

    不知怎得,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裴初意刚刚搬进这里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拎着一个小的可怜的箱子跟在他身后,听他说以后就住在这里的时候默默走到她的衣柜边上收拾着她的衣服。

    箱子都已经那么小了都没有装满,只有零星两件能看得过去的衣服。

    裴初意前脚刚刚把衣服放在衣帽间的柜子里,他就迈着大步走过去把衣服拿出来直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裴初意紧张的站在那,想要去捡出来又生怕惹恼了他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明明知道应该和裴初意说些什么的,可他什么都没说就直接离开了衣帽间,之后的一个星期时间里他不是往返外地出差就是直接睡在公司的休息室,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一个星期后再回来的时候看到裴初意身上还穿着他扔掉的衣服他直接冷下了脸。

    裴初意像是猜到了他在因为身上的衣服生气,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但他根本不愿花费时间听她无用的遮掩。

    直接上了楼。

    去了衣帽间注意到裴初意空的什么都没有的几个柜子才意识到她又捡回来那些衣服的原因。

    当时衣帽间的墙角还放着裴初意带来的那个小箱子,也不知道怎么的,他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打开了那个箱子。

    他亲手扔掉的其他衣服就装在那个小箱子里面,像是被他看到,又像是放在柜子里面会弄脏他的衣柜。

    合上那个箱子后的第一时间他就给秘书拨了电话,给裴初意安排了专门的设计师定制各种款式的衣服,然后按照她喜欢的穿衣风格选择各大品牌的新品送到裴初意的衣帽间。

    在他扔掉裴初意的衣服时他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可忙起来就忘了这个人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这一个星期裴初意像是客人一般住在这里,每天穿衣服之前还要去箱子里面现拿出来简单熨烫掉上面的褶皱以后才穿上身,之后还要把箱子重新推回到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天结束了一场长达两个小时汇报总结晨会的祁尘亦打开电脑,好巧不巧的看到了裴初意出的现场采访。

    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是他特意安排设计师设计的那件时,原本疲乏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鬼使神差的就在电脑上输入了‘裴初意’三个字,把她之前出的现场采访全部看了一个遍。

    其中好几期的现场报道里,裴初意的身上都穿着被他之前扔掉的衣服。

    他扔掉那衣服的时候觉得那些衣服看起来廉价又粗糙,可穿在视频里裴初意的身上却一下变得得体精致起来。

    自那以后,看裴初意负责的报道就成了祁尘亦特有的一种解压方式。

    他几乎看遍了她出镜的所有报道,但他从未说过。

    空荡荡的卧室让一直以来习惯了独处的祁尘亦都开始感觉有些不习惯。

    他这才发现三年时间里,他从未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下他对裴初意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直到今天,裴初意离开了这里,还说出了那句‘后悔嫁给他’他才开始思量萦绕在心头的不适和烦闷到底是源自何处。

    不知不觉中,他心里裴初意的重量早已超出控制到连他都觉得诧异。

    是‘爱’吗?

    祁尘亦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这间屋子前所未有的空,明明什么都在,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却让他觉得空的无所适从。

    想要把裴初意留在身边似乎也不仅仅是对她和纪墨同关系的不满,是下意识的,想要把人留在他身边。

    常年保持的喜怒不形于色、不轻易展露自己情绪的习惯让祁尘亦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裴初意的离开带给他的影响,又该怎么把裴初意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对情感淡漠的人,所以哪怕知道裴初意怀孕了,那个孩子是他的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意识到那是一条生命是在裴初意手术后的病房。

    她红着眼,看着他说她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更不会再有他的孩子。

    后知后觉的,一阵悲伤涌上他的心头。

    不允许自己被任何情绪裹挟控制失去理智的祁尘亦下意识的想要藏起压制那股悲伤。

    却忽略了他的所有举动在裴初意的眼里会是多无情、冷漠,他应该去抱一抱裴初意的,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祁尘亦拿起地面上唯一一瓶没有喝光的酒瓶,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借着酒意,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裴初意的号码要拨过去。

    冰冷的提示音响了一声又一声,始终没有被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