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荀老道
男仆三排,女仆三排,分立于院子两边。
因着缺衣少食,他们是肉眼可见的削瘦,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布衣,脚上是草鞋,一个个冻得浑身发紫,比城门口住草棚的灾民还惨。
牙行伙计喊:“跪!”
百名奴仆齐齐跪下,朝着屋内喊:“奴,拜见客人。”
秦英、秦二勇夫妻是惊得站起身,不知所措的看向秦爷爷:“五叔……”
秦爷爷从过军,是有些见识的,对他们道:“小米说买人要求的时候,有一条就是懂尊卑……下人是要进家门的,要是不懂尊卑,主家就危险了。”
三人听罢,恍然大悟,不再心疼这些奴仆,再次坐下。
秦小米接过账目与诗文,细看起来,心里更加疑惑:“你以前是做啥的?年纪不大,竟写得一手好字,作的诗文也不差,且账目没一个算错的。”
姜大郎却听得皱眉,往这边走来:“小米,咱们再看看,不急着定下。”
钱招福听罢,眼里涌起阴狠,恨不得撕了姜大郎……他乃官家奴仆,爹娘都是管事,以前过的可是少爷日子,这贱民子竟然敢当众贬斥他,毁他前程!
彭大总管瞥见钱招福眼里的恨意,是冷笑道:“看来牙行还是对你们太好了,这般的不惜福,那就去做矿奴吧。”
秦小米愣住了。
秦小米不再管他们,去看那几个会医药的奴仆写药方……无论任何时代,懂医药的都是重要人才,她得重视。
不买他?!
周小文惊了,看向秦小米,却被姜大郎用身躯挡住视线,目光下斜,睥睨着他:“老实点,否则你会后悔。”
秦小米:“周小文?”
这个周小文有问题,她可不敢买。
这话一出,很快就有三十多人站了出来。
这些被抄之家的奴仆一路跋山涉水的过来,是吃尽了苦头,这边还苦寒,他们深知再在牙行里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秦小东家,这是这批奴仆的名册。”彭大总管立刻把几本册子拿来,翻到周小文那一页,道:“就是他,江淮州卫阳府同知周家的家生小厮,在周家当差时,品行清白无错,主家已全数被斩。”
“黄五叔、大郎,去帮忙试试这些会拳脚的。”
奴仆们噤若寒蝉,不敢再造次。
“啊啊啊,别再扭了,手要断了!”钱招福痛得哇哇叫,这家子太凶悍了,他不去了,他再找下一家,快放开他。
只是没想到,主家来挑人的竟是个半大丫头……这丫头能做主吗?
这个周小文不仅本事大,脸上还有肉,布衣里还穿着一件薄袄子……同样是被发卖的奴仆,一个个凄惨不已的,他是怎么做到如此不同的?
定是靠人供养的。
秦小米起身出屋,走下台阶,来到庭院内,也不废话,直接道:“会拳脚的、会医药的、会记账的、识字的、或者有其他本事的,站出来。”
周小文见状,心里得意……哼,本少爷不过略展英姿,这乡下贱女就看呆了。
姜大郎已经跟会拳脚的下人打起来了。
可他有什么值得人供养的?
没多久,姜大郎就试出六个夸大身手的奴仆。
周小文心里越发得意……没见识的农女,本少爷不过小露一手就被震住了。
周小文正做着美梦,秦小米就道:“大郎说得对,这么多奴仆,确实不着急买下,咱们慢慢挑。”
周小文听到这话,也不着急,他相信自己的本事……不过一个乡下农女,哪里见过他这种通身气派的官家少爷,即使家人不同意,也会被他迷得买下他。
“识字的,写一张满纸字。会其他本事的,自己展露一番。行了,开始吧。”
“会记账的,把这本账目算一算。”
秦小米有些意外……这彭大总管当真尽心了,竟找了这么多有本事的人来给她挑。
整个庭院是热闹非凡,彭大总管都看愣了……这么买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这种当场试金之法,倒是很管用。
“回客人的话,奴周小文,以前是周家少爷的贴身小厮,从小跟着周家少爷念书,因此习了这些本事。”周小文恭敬答着,语气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瞧着颇为规矩老实。
不过,为了争命,依旧有奴仆使手段,还使到秦小米面前来了。
砰,姜大郎一脚踹开钱招福,对牙行伙计道:“此人不仅言语掺假,还眼神鬼祟如贼,我们绝不会买,请把他带走。”
秦小米说完,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拿出一本账册,递给牙行伙计。
不过,他们是奴仆出身,知道规矩,没有争抢求买,是安静跪着,等主家下来挑人。
这个周小文,他不喜欢!
钱招福惊了,他装了这么久的良善,一朝功亏于溃,急忙跪下求道:“奴知错了,求客人开恩,饶了……唔唔唔!”
牙行武师已经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拖出院子。
“会医药的,每人写两张药方,再写二十种药材,药材的药性、功效、忌讳,全都要写清楚。”
彭大总管扫视院内奴仆,冷声警告:“不懂规矩的,就是这个下场!”
屋门廊下,彭大总管目光阴厉,扫视庭院内的百名奴仆,沉声道:“你们的造化来了,东明府辖下的宝福县秦家要买人,名额有限,好好表现。”
奴仆们冷得发抖,可这是争命的机会,他们顾不上冷,席地而坐,拿着纸笔,开始围着账本算账。
而只要他能被买下,就彻底安全了,再步步为营,从奴变主,用新身份去考功名,重入京城,登天子堂,掌天下权!
牙行伙计立刻在钱招福的名字后头写上‘矿奴’二字。
牙行伙计立刻拿着账本,把会记账的人全部聚集在一起,又拿了笔墨纸砚,分发给他们。
“客人,奴已经把账目算好了,还写了一首诗文,请客人过目。”周小文跪在地上,把算好的账目、写好的诗文捧着,俊逸的脸上带着儒雅的笑意,眼神明亮如星辉,看着秦小米。
只是这几人里有个奇葩,是个年迈的老头……特别年迈,头发全白,瘦得只剩个骨架,两只手握笔,在纸上歪七扭八的写着药方。
嗯?或许是药方吧。
字太丑了,秦小米实在认不出他写的是啥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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