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楚王殿下咳嗽了两声,随后对一旁同样有些尴尬的王玄策道:“玄策啊,没事,本王你还不了解吗?我跟我那昏君老爹可不一样,嫉贤妒能?不能够!对了,你方才是不是右脚先踏进的河间郡王府?哎呀!你怎么可以犯这种低级错误了?你是本王的家臣,代表的是本王的颜面!而左尊右卑,你该左脚先踏进来呀!不然本王的颜面不就扫地了嘛?!”(唐时左尊右卑)
“……”虽然王玄策知道楚王殿下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是……讲真心话,王玄策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家殿下能够有如此机敏的思维和反应,却通常不肯将其用到正道上……这属实很难让人绷得住。
“我说宽哥儿,你就做个人吧!”柴令武敢发誓,这全天下敢喊陛下是“昏君”的,当真是独此一家再无分号了。况且这货记起仇来连自己的家臣都不放过,实在是有些不当人!
“柴令武,你怎的大白天又开始说胡话?!”——程处默此时一脸的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当然,他也就站了一下:“你是第一天认识宽哥儿吗?他要不这样癫,那还是宽哥儿嘛?!”
“处默,你说得好有道理啊……”李怀仁在此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你们仨搁着圈踢本王呢?!”楚王殿下觉得自己都快长出红鼻子了。
“殿……殿下?”就在哥几个准备再度开启一场罗圈架的时候,河间王府的管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近前:“您今日来此,只是探望小少爷的吗?”
“那不然呢?你真当本王那么好心,会把到手的宅子还给你?你他娘的,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吧?!本王的铜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楚王殿下把脖子一梗,出口便成脏。
他如何看不出李孝恭压根就不打算将常乐坊的那处烫手山芋一般的宅院重新接回手中,而王玄策先前说要归还宅院的那番举动,其实也根本就不是冲着“以和为贵”这四个字来的,他摆明了就是在提醒李孝恭:想要楚王府扛下这道雷,那就不要再针对李怀仁了。
果然,楚王殿下此话一出口,那原本还战战兢兢的老管家顿时便长舒一口气:“既如此,那老奴就不打扰殿下的兴致,这就告辞,这就告辞……”
说完,他再次朝李宽恭敬一礼,随后便脚步匆匆地消失在影壁后,显然是去向李孝恭汇报喜讯去了。
“殿下……”王玄策此时是最诧异的:“合着您啥都明白啊……”
“本王是不爱动脑子,不代表本王是傻子!”楚王殿下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己的这个好家臣上上强度了:“告诉你,大多数时候,本王的脑子跟宇文擎的一样聪明!”
“殿下……你是在称赞我吧?”宇文擎挠了挠头,觉得殿下这话说得好像没啥毛病,可……却又似乎哪哪都透着点毛病……
“确实是夸赞。”王玄策闻言呵呵一笑,他显然是明白殿下话里的意思了。
“……”而李怀仁、柴令武还有程处默三人,此时则是默不作声。
咋说呢……宽哥儿这人,有时候确实有点东西……因为他方才的这番话,哥仨是“好像都听懂了,但实则一句都没听懂”……
高深莫测……莫测高深啊!
但不管如何,好兄弟脱困,哥几个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还是那句话:天香楼,柴令武请!
于是,片刻之后,兄弟四个外带楚王的两位好家臣,一行六人骑马行驶在朱雀大街上,那叫一个快活。
“宽哥儿啊,你回头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和我爹再发生矛盾啊……”李怀仁其实是知道自己的父亲惩罚自己的用意,他是怕自己被人利用,可尽管自己再三解释,自己心甘情愿,但他依旧认为自己这样做是为了面子……
唉……面子……呵呵……
自己当年被逼着受大哥胯下之辱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又哪来的面子呢?
幼时受了欺负的李怀仁,没少去找父亲告状,可父亲压根就不信自己的话,论伤心,这才是真的伤心……有时候李怀仁甚至羡慕宽哥儿,这货回回闯祸,陛下骂归骂,揍归揍,但身为父亲该给的疼爱,那可是一样都没少,只是宽哥儿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可本王咽不下这口气!”李宽甚至不用问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李怀仁那个阴险大哥的事儿:“不过你放心,本王有的是手段替你讨回公道!”
“宽哥儿,你又想干嘛?套李崇义的麻袋?”程处默用自己胳肢窝上的一根腋毛都能想到,这位大爷讨回公道的办法是何等的简单粗暴。
“怎么,不行啊?”楚王殿下想也没想,便回了这么一句。
就在此时,原本人潮汹涌的朱雀大街却突然分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一架用料极为奢华的马车,在近百骑兵的护卫下朝着李宽等人的方向缓缓驶来。
“这他娘的谁啊?比本王还能摆谱?!”说实话,在长安这个国公遍地走的地方,高调成这样的,几乎没有。
“宽哥,对方马上就过来了,怎么说?”柴令武一边说着,一边打马停驻在原地,身为平阳昭公主的儿子,他的傲气,是从骨子里带来的。
“废话,我他娘的可是楚王!这天底下,有谁能让楚王让道的?!就连我爹也……嗯……我爹也没那么离谱……”楚王殿下最近在语言艺术的修炼上,可谓是登峰造极到一定程度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来到了他们近前。
“滚开!”那负责开路的甲士神情严肃,甚至直接用长矛指着李宽怒视到:“惊扰了汉王,你承担不起!”
“让你娘个腿!”宇文擎或许是在长安憋屈太久,此时正好拿这个不开眼的东西练练手,可下一刻,他就见到那个先前还冲楚王殿下嚣张放话的骑士被人一剑砍下了马。
“狗仗人势的东西!你可知这位是谁?!”当裴承先将目光从不开眼的下属身上收回,重新转向对面时,不知为何,他的胸膛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楚王殿下,一别经年,可还安康?”
“……”李宽骑在马上,看着面前这个显然已经长高了不少,同时也黑了不少的好兄弟,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
而他身边的程处默、李怀仁、柴令武,也是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裴承先,裴寂的孙儿,从发配岭南到重回长安,好像也不过两三年时间。
可“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却被时光无情的镌刻进了众人心里。
“承先,你还好啊……”沉默半晌的楚王殿下,率先开了口。
这场始料未及的重逢,终究是以两句老套的问候作为了开场白。
但开场白过后,却不是叙旧,而是再次的告别。
“我还好,如今我是汉王府的司马,这不,陛下打算近日举行秋狩,更是下旨召了汉王入长安参加,所以我才得以与殿下您重逢。”裴承先说话时,依旧是满脸的笑意。
而楚王殿下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后方又有一骑来到裴承先身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便催马返回后方,而裴承先则是歉意地看了楚王一眼,随后道:“汉王自知冲撞了殿下,已经下令让道,还请殿下先行。”
“……”楚王殿下还能说啥呢。
这是第一回,他抖了威风却不开心。
但,大家好似又都无话可说。
双方就此错过。
片刻之后,正当准备重新动身启程的裴承先,不知为何,突然心中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催马去追那已然离去的好友。
就在此时。
“驾!”随着一声健马的长嘶,楚王殿下重新打马来到了这支队伍面前,他看着有些错愕的裴承先,一开口就是招牌式的“楚式雅言”:“乃公去你大爷的裴承先!你搁这恶心你乃公是吧?你给乃公下来!”
“啊……啊?!”面对宽哥儿的破口大骂,起初有些紧张的裴承先反而心中放松了不少,毕竟这才是熟悉的感觉啊……
可……这……嗯……我做错啥了啊?!
“让你下马,没听见啊?!”此时楚王已然下马,牵着先前送给了大哥的那匹汗血宝马向裴承先大步行来。
“殿下……你这是……”裴承先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地选择下马,宽哥儿的为人,他是很清楚的。
不下马,就挨打。
“拿着!你小子最喜欢宝马了,呐,本王从西域带回来的汗血宝马,配你也算勉勉强强了。”楚王殿下将缰绳塞到裴承先手上的动作很是粗暴,可后者一时之间,却因为他的这番举动而如鲠在喉。
“为什么?”裴承先用一种奇怪的腔调,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哪有为什么?”楚王殿下拍了拍好兄弟的头盔,顺便也骑上了对方的坐骑:“从前是兄弟,现在是兄弟,将来是兄弟,一辈子就是兄弟。记得啊,以后谁他娘的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你裴承先,打小就混长安这条街的,对了,这条街上的老大是谁啊?”楚王殿下低下头,笑容肆意,就连闪着水光的眼睛里也透着十足的嚣张。
而裴承先,似乎早就习惯了楚王殿下这副待人以诚时的响马模样,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回答道:“是楚王!我裴承先的老大,是大唐的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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