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黎衾终于想起唐澜芳送她的那块地,准确来说是栋写字楼,位于市二环内。
兮宝今年开始上幼儿园,没了可爱的小玩伴,黎衾一个人在家有些无聊,开始拾掇起那栋小写字楼。
三楼以上用来出租给新小企业办公,一二楼开设成一家大花店,装修自己亲自把关,整个花店风格以森系为主,像是进入原始丛林,清雅又治愈。
花店请了专业人士进行经营打理,偶尔还会招募一些热爱花艺的大学生过来兼职,黎衾画漫画或者国画没什么灵感的时候就会带着些甜品来这里打发时间,和一群热爱生活的年轻人一起聊聊天、喝喝茶。
听完不同的故事,或许就有了新创意。
自由职业的小富婆日子过得惬意又逍遥。
“怦然”花店外,雪落纷纷,整个城市都被绒绒白雪装点成了银白,只留下阡陌纵横的沥青街道,白与青交相呼应。
在柜台挂了电话,店员小喜转身进了后面的休息室。
“衾姐,姐夫刚刚打电话说叫你回家吃饭。”
围坐喝茶的人里,一个气质出尘的女子抬头,“啊?是吗?”
黎衾抬头看挂钟,已经五点了,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瓜子壳,取下衣帽架上的白色羊毛呢大衣,接过小喜递来的包和花,跟众人打了个招呼推门走进风雪中。
滴,街边一辆已经盖上雪的豪车给出回应。
抱着鲜花开门,小芝和金凤娇哼哼的就来迎她,黎衾脚下换着鞋,眼睛自然地往屋内看。
餐桌上的菜还在冒着热气,视野里却不见两父女。
平时这个点,沈吾之早把兮宝从幼儿园接回来了,今天她进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小宝贝过来欢迎一下妈妈?
黎衾换好拖鞋走向厅。
男人微倾着身子坐在靠近里面的沙发上,一身贵气板正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只留里面的衬衫和深色马甲,手肘搭在膝盖上,神色沉冷。
再旁边的沙发上是一个小书包。
兮宝瘪着小嘴委屈巴巴的站在沈吾之面前,因为站得过于笔直,圆圆的肚子藏也藏不住。
应该是小朋友惹爸爸不高兴了。
看见黎衾走过来,小朋友以为自己终于找到救命稻草,用包满小水珠的大眼睛向黎衾无声求助。
妈妈走过来了,妈妈又走过去了。
“爸爸别生气了,”兮宝小心翼翼看向沈吾之,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兮兮保证不会带小鸟去幼儿园了。”
事件的起因是沈卿兮小朋友今天带了只小鸟去幼儿园玩,在一群小朋友中引起不小的轰动,沈吾之过去接她时还被老师劝告了,不过好在因为兮宝的守护,小鸟没有受到伤害。
一到家沈吾之就将它抛飞去后园了。
用来装小鸟的笼子就放在茶几上,那是黎衾平时带小鸟去宠物店打疫苗时会用到的便携笼。
现在,京禾湾的花木林里已经住了十几只白头翁,都是小飞的后代,一家人还给它们安装了很多人工鸟窝。
许是相处久了,又或是知道他们对小飞的恩情,这些小鸟一点不怕这家人,飞到人身上也是常有的事,兮宝也和它们处成了好朋友。
面前奶呼呼的小朋友说话也软软糯糯的,男人微叹了口气将兮宝抱在腿上,又抽了张纸仔细给她擦掉眼睛里的小珍珠。
“小鸟长了翅膀就是要飞的,如果兮宝为了自己高兴就把它关进笼子里,那小鸟没了自由飞不起来就会很难过很伤心,兮宝想让小鸟难过吗?”
坐在爸爸腿上的小家伙摇摇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小鸟是兮兮的好朋友,兮兮不想让小鸟不开心。”
“那我们以后不能再把它带去幼儿园了好不好?小鸟想去哪里都是它的自由。”
见爸爸不生气了,兮宝扭身靠在沈吾之怀里,两只小手搂着爸爸,“嗯!我还要保护它,也不让别人把它关进笼子。”
黎衾见这边父女俩问题都处理好了,招手叫他们过来吃饭。
夜幕降临,温暖的卧室里只有一盏暖黄的小灯照在一本儿童图册上。
“……今天是猫咪小五的生日,企鹅小七给他带了礼物过来。小五打开礼盒一看,里面是一只可爱的毛绒玩具,他高兴地将礼物拿出来自己钻进了大纸箱,无比感激地说道:‘小七,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讲完一则短故事,黎衾准备翻页,低头瞥见被窝中间的小家伙已经睡着,长长的睫毛垂在透着婴儿肥的脸蛋上。
黎衾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转身合上册子放在床头柜。
“你干嘛?”黎衾打掉那只准备去挖小朋友的手,轻声制止他,“都答应她今天跟我们一起睡的。”
自从沈卿兮上了幼儿园,两夫妻觉得有必要慢慢让小朋友独立起来,第一步就是分房。
不过这对于超级黏人的兮宝来说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先从隔天分一次开始。
孩子没抱成,男人顺手给小朋友掖了掖被角又重新躺回去。
身边的妻子是可望又不可即。
等卧室完全关了灯躺下,黎衾才想起来画室的灯还没关,又伸脚下床去勾拖鞋,趿着拖鞋出卧室。
自从刚结婚同房那次黎衾下床磕到了脚踝,之后整个京禾湾室内都装上了地脚灯,淡淡的光源刚好能看清前面的路。
关了画室灯返回路过钢琴房,突然被人伸手拽了进去。
房门一关,黎衾被抵在了门边的墙上,近年来她胆子好像大了些,即使是在一片无声的漆黑中也不害怕,自己家里能有什么危险。
可沈吾之还是开了角落里那盏落地灯。
照到此处只剩下一点残余的昏黄,还不够窗外的月色和雪色明亮。
黎衾脑后垫了一只手,身前萦绕着熟悉入骨的冷冽淡香,她甚至安然到开始在心里雕琢黑暗里的轮廓。
刚欲起笔,男人手掌抚上她后腰顺势压向自己,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攻城略池,气息覆盖,在寂静无声里。
吻了片刻,沈吾之仍然没有彻底放开她,空气里是错乱交杂的呼吸声,两人在隐约的月色中目光相对。
“你是一点不怕。”
他今天吻得有些直白,黎衾还在缓,“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家里还有大魔王吗?”
大魔王,沈卿兮爱看的童话故事书《勇士与公主》中强行掳走公主的超级大坏蛋、大反派。
黎衾感觉男人的呼吸又近了些,就在耳畔,漫不经心的沙哑中又带着不经意的蛊惑。
“可以有。”他说。
陡然,紧贴在墙上的人被托起屁股抱了起来,失去支撑的人下意识勾住男人的脖子,迈步走向靠近落地窗的钢琴边。
沈吾之将人稳稳放在盖着的三角钢琴上,月华流转,清辉如缎。
男人双手撑在两边,用高大身躯将她困在方寸间,俯身,再次含住她柔嫩的唇瓣轻吻,又未停在此处太久,像是受着冥冥中的指引般往下,轻吮慢舐。
黎衾仰着脖颈支撑不住就要倒下,又被男人稳托起后腰撑住,却又欺身压得更低。
“想吗?”
男人贴在耳后的声音很轻,却染着几丝低柔的哑意。
他现在能从卧室脱身说明兮宝已经睡着了,刚刚又刻意出现在这里等她,很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的。
他现在花样可真多。
黎衾眼底洇上水色,明知自己被吃干抹净是迟早的事,还是故意不松口,假装不懂,“想什么?”
远处青山白雪连绵,从此处望去妩媚多娇,一览无遗。
料青山见他们应如是。
男人滚烫的吐息就在颈侧,堪堪遮不住膝盖的裙摆还在往上推,“你说想什么?”
无边风雪吹不进袭香的暖室,黎衾埋脸至他颈间,褐眸荡出水漾清波,双手紧紧抓着男人小臂,“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灼热的唇瓣与耳垂相触,沈吾之笑了笑,“那我们用做的。”
你就知道了。
他话音低哑,此时的黑暗寂静里,连语速都可以放慢了许多,听起来慵懒又富有磁性。
木质的钢琴板应该是硬的,黎衾却感觉被人拢在了云端,浓雾中,一层层感觉堆叠着,飘荡着,昏昏沉沉。
空气中暗香浮动弥漫,月色被搁浅,他们与长夜周旋,云雾水汽罩在窗上,月华泻如倾洪,流了一地。
如果有时间,应该和沈吾之一起欣赏的,月色和雪色。
……
沈卿兮小朋友第一次直观认识到死亡的概念,是四岁。
可能因为家里养了一只橘猫小芝,京禾湾开始有了吸猫特质,隔三差五会有流浪猫光顾讨食,黎衾索性在围墙边安排了一个公共食堂。
等跟它们混熟了,就抓去绝育。
流浪猫小白的尸体是金凤带着兮宝找到的,在一场冬雪后。
看着自己的猫咪朋友被一点点埋进土里,小朋友抱着黎衾大腿哭得梨花带雨。
当天晚上,她就做了噩梦,梦见家里的猫猫小芝也死了。
兮宝醒来许久都没从那份惊恐中抽离,非要爬下床跑下楼,将猫窝里睡得好好的小芝抱在怀里才稍稍安抚了情绪。
黎衾将哭累了的小家伙抱在怀里,沈吾之递来小毛巾贴在她汗湿了的背上,又给黎衾身上盖了条毯子。
见兮宝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黎衾和她开启一段谈心之旅。
“兮宝,你知道吗?其实世界上的每个生命都是有尽头的,都会迎来死亡,小芝会,金凤会,爸爸妈妈也会。”
小家伙一听,扭头看向黎衾时眼泪水又在打转了,“兮宝不要爸爸妈妈死。”
黎衾微微弯唇,声音温柔,“爸爸妈妈还会陪兮宝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呢。”
“可正是因为生命有了尽头,我们才会更加珍惜与最爱的人相处的每一天,才会在有限的生命里尽情地去爱,去收获,去成长。”
“爸爸妈妈每天都和兮宝在一起,所以兮宝就是爸爸妈妈最爱的人是吗?”
黎衾微顿,低头亲了小家伙一口,“我们兮宝真聪明。”
男人拿来温毛巾轻柔地给小家伙擦干泪痕,柔声道:“爸爸、妈妈还有兮宝,我们就是最爱彼此的人。”
“所以啊,即使真的到了爸爸妈妈离开兮宝的那天,我相信我们的小兮宝已经茁壮成长成一个勇敢、强大、幸福的大人了,因为那时候你已经拥有爸爸妈妈全部的爱。”
“虽然生命有尽头,但是爱和记忆没有,那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东西。就像小白虽然死了,但是我们和小白一起相处的记忆还在,那是它和兮宝之间最珍贵的宝藏。”
这些道理对于一个四岁的小朋友来说还有些难懂,但是她也明白了爸爸妈妈会永远爱她,这样,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道理说通了,黎衾开始解救小猫,“那你现在跟小芝说晚安,我们也上楼睡觉好不好?”
兮宝小手还在摸怀里的小猫咪,闻言抬头,黎衾对她投以鼓励的眼神。
终于,兮宝亲了亲小芝毛茸茸的额头,依依不舍地将小猫送回了猫窝。
“小芝晚安,金凤晚安~”
小朋友一手牵着黎衾,一手牵着沈吾之,三个人重新上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