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对单温瑞恨意滔天,让单温玉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回去。

    他不语,只是冷冷看着朝惊枝。

    讽刺,怀疑,倔强。

    还有隐约不可见……侥幸。

    只要有这么一丝信任就够了。

    朝惊枝微微一笑,“让你活下去可以,但你要心甘情愿臣服于我。”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单温玉定然会嗤笑一声,觉得她疯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说话都费劲,胸中的气都弱了三分,“…什么、意思?”

    “嗯…不难理解,就是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朝惊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听着好像没那么难接受。

    单温玉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身体虚弱连带着头脑也思考不动了。

    “怎么样?若你不想活,那你家的王位,就乖乖交给你大哥吧。”

    朝惊枝叹了口气,十分有耐心地劝着,“人啊,只要活着,就会有无限可能。折下腰算得了什么呢?尊严能当饭吃吗?只要报了仇,地位金钱美人唾手可得。”

    旋即,她微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眉眼,语调温柔,“没必要跟性命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她的话仿佛有某种魔力一样,让他下意识认同。

    单温玉疲惫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来到晋国被追杀,宫变之时被背刺,身负重伤,性命垂危。

    这一切,全都拜他那个好大哥所赐。

    他天生蓝瞳,被视为不祥。

    母妃生他时落下了病根,早早便去世了。

    他长相随母,较为清秀,再加上小人谗言不断,因此不受父王喜爱。

    单温玉活得很不容易。

    若不是大漠王室男丁稀少,这么多年只有他和单温瑞,恐怕早就被欺凌致死了。

    活着,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活着。

    要不然也不会服下那禁药了。

    单温瑞想要他死,他偏偏就是不死。

    听从于别人又如何,他绝不让单温瑞如愿!

    他的骄傲和尊严,早就被压碎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单温玉艰难地点了点头,弧度几不可见。

    之前西域造成的暗伤未完全痊愈,使得他本就透支的身体更加破败不堪。

    哪怕他不点头,朝惊枝也不会不管他的。

    只不过她想看到他妥协的模样而已。

    在单温玉脑袋即将垂下的时候,她的手掌立即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别人看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只有她能看到自己体内的恶力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单温玉。

    和当初救回奉莲的做法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相同的是他们从此共生,他会彻底忠心于她。

    唯一的不同便是,单温玉不会变成半人半鬼的模样。

    毕竟如果都一样了,反而显得无趣。

    苏桃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看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苗头。

    可她既不想问奉莲,也不敢去接触阿蚯,只能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奉莲眼神很是复杂,他阻止不了,只能说服着自己接受。

    让他稍微心安一点的是,一切结束后,朝惊枝并没有选择带走单温玉。

    伤势稳定后,他很快便会痊愈。

    届时,就需要他自己回到大漠处理家事了。

    朝惊枝倒要看看,单温玉成功活下来后,能掀起什么样的浪花。

    在他们离开后,单温玉也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能感受着四肢百骸充斥着一股暖流,血也不流了,浑身也不疼了,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朝惊枝真的救了他。

    而他前不久甚至还想带着人去捉拿她。

    单温玉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踉跄着站起了身,若不是地上浓郁的血腥味扑鼻,差点恍惚以为自己的受伤是一场幻觉。

    他的蓝眸里平静到诡异,连恨意都消失不见。

    很快,他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禁卫军对皇宫进行了地毯式搜索,连房顶上和树上都找了个遍,依旧不见朝惊枝的踪影。

    尉迟敛这下彻底确定她已经离开皇宫了。

    骨刺瞧见他的脸色不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殿下,派出的人没有找到西域的兄妹和单温玉。”

    “……”

    尉迟敛按着自己的眉头,沉默了半晌,“苏桃呢?”

    “……啊?”

    骨刺本以为他会问责,结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找那些异国人还来不及,谁会管一个弱女子?

    但他很快就识趣的吩咐人去找苏桃。

    结果也很明显。

    苏桃不见了。

    尉迟敛的脸色更差了。

    骨刺后知后觉,眉头紧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大意了,早该想到苏桃的重要性的。

    结果离找到朝惊枝最近的一次的机会,也被他们错过了。

    可骨刺不明白,朝惊枝走就走了,尉迟敛本就独揽大权,自己上位不好吗?

    为什么这么在乎一个傀儡皇帝?

    而且她不听话,好美色,德不配位。

    还是说,掺杂着一些别的感情?

    骨刺心绪繁复,再想起尉迟敛最近的反常,就更加不舒服了。

    出于私心,他一点也不想看见心目中高高在上的殿下被一个女人而影响心情。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紧接着,尉迟敛又倏地冒出一句:“徐潜呢?”

    骨刺心里叹口气,又派人打听徐潜的下落。

    结果便是徐潜和父母在家好好的。

    尉迟敛心里一想,也是,徐潜有父有母,怎么可能愿意和朝惊枝私奔。

    事实上,徐潜在听闻宫变时,直接就往皇宫跑去。

    可却被父母绊住了脚。

    徐母流着泪苦苦哀求,就差给他跪下了,才勉强留住了徐潜。

    毕竟外面怎么乱她不管,她只是不想让儿子出事。

    徐父怕儿子还会偷偷离开,于是直接干脆利落地打晕了徐潜。

    所以,徐潜还在。

    尉迟敛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因为他根本没把徐潜那个低下的文人放在眼里,动动手就能让徐家万劫不复。

    从他扶持朝惊枝上位开始,就从未想过她居然能逃离他的手掌心。

    这让尉迟敛很是不爽。

    但是紧接着,就有人来报:“禀告殿下,在宫外的一处庙内,抓到褚子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