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朝惊枝感受到了他的走神,慢悠悠睁开眼睛,有些不悦。
她一抬眼,就正对上少年慌乱躲闪的眼眸和泛红的脸。
奉莲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反正只要主人没事就好,我肯定会保护好您的。”
是吗?想得这么纯洁?
朝惊枝没有拆穿他,漫不经心地问:“倘若一朝废帝,可就委屈你跟着朕到处流浪,吃糠咽菜了。你见过了皇宫生活的奢侈,会不会舍不得?”
奉莲微愣。
他抬头看了一眼近处的雕栏玉瓦,飞檐上的两条金龙栩栩如生,似欲腾空。
远处的金丝楠木匾额,朱红漆色的大门,巍峨耸立的辉煌宫殿,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
深深宫邸,腐烂和辉煌并存,即使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那富丽堂皇的模样依然使不少人趋之若鹜。
重回以前饱一顿饥三顿的悲苦生活?
是个人心里都会有些抗拒。
可是他如今存在的意义,就是朝惊枝。
最终,奉莲淡淡苦笑一声,语气虔诚:“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朝惊枝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用太悲观,当不成晋阳城的皇帝,咱可以去民间当一个土皇帝。”
反正日子不会差就是了。
奉莲被她时不时的冷幽默给逗笑了,是啊,主人这么厉害,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委屈自己的。
想到脱离皇宫后,到外面浪迹江湖的双人行,那种自由自在的美好生活,他此时竟向往了起来。
金牢笼有金牢笼的富贵安定,江湖有江湖的清贫危险,让人难以抉择。
可当奉莲看到朝惊枝,心就安了许多。
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在她身边就好。
……
宴会从晚上开始。
华灯初上,晋阳城灯火辉煌,太和殿前的宽阔广场上,锦旗招展,瑞气千条。
宫女太监们忙碌着布置会场,摆放着金丝楠木桌椅,铺上了绣有龙凤图案的锦缎桌布,每张桌子上都陈设着玉盘金碗,熠熠生辉。
御卫军立于两旁,肃穆庄严。
随着宴会的开始,铜管乐起,宫女们穿梭其中,布上一道道精致的冷盘,例如翡翠拌鹅丝,蜜汁金枣等等。
大漠的人率先到来,单温玉走在最前面。
他一袭深蓝色的长袍,身形颀长,眉眼深邃俊美,配有金色抹额,多了几分矜贵。
待到入座后,又听到了身后一阵嘈杂的声音。
不用想,如此张扬的声势,定然是紧随其后的西域人。
只见身着墨绿色服饰的少年和少女被簇拥着,他们容貌出众,若非长相极为相似,定会以为是一对璧人。
随着他们走路的动作,身旁一侧的铃铛轻轻作响,宛如来自地狱的回响,惹人灵魂一颤。
褚子游目视了一圈现场,没有着急带着褚子璇去对面入座,反而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单温玉旁边。
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关心道:“温玉王子似乎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水土不服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先是褚子璇偷袭,搞的单温玉旧伤复发,没等他找人算账,结果褚子游又来试探挑衅。
单温玉苍白的脸色,全都拜这对恶魔兄妹所赐。
褚子游话音落下,大漠的人眼中满是忌惮,死死盯着他们作防御状,紧张的模样颇为滑稽。
像他们这种擅长明面上刀光剑影的人,最怕的就是背地里的阴毒手段。
十有八九会吃亏。
因此他们的目光极其不善,甚至带着厌恶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不过褚子游也不傻,自然不会轻易动手。
来这里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褚子璇看着单温玉那深蓝色的眼眸,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惊艳到了,心里面直发痒。
单温玉冷淡的回应:“不止,这晋国的老鼠太多了,总是时不时出来咬一口,扰得本王子没休息好。”
“老鼠?”
褚子璇知道寓意,却故作惊讶地问:“看来温玉王子对晋国意见很大啊,那岂不是对国君也很不满?”
这问题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坑。
现在在晋国的地盘儿上,单温玉自然不会傻到往里面跳,索性闭上眼不说话了。
褚子游见状,轻轻嗤笑一声,拉着褚子璇便去了座位上。
兄妹二人相似却又各有性征特点的可爱模样,引得为他们斟茶布糕点的宫女们都频频侧目。
在遭受到褚子游的目光后,宫女离开更是忍不住羞红了脸。
褚子璇百无聊赖地杵着脸,声音软糯:“哥,还有多久才正式开始呀,咱们来得太早了。”
“反正迟早都要来。”
褚子游比她还要懒散,同时也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好不容易伤好了,乖乖待着,不许乱跑,迷路了我也没工夫寻你去。”
“真没意思。”
褚子璇轻轻打了个哈欠,只能把眼前的果盘摆过来摆过去,以此来消解烦闷。
没过多久,宫门处传来了太监尖细却嘹亮的声音:
“摄政王殿下驾到——”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单温玉、褚子游、褚子璇纷纷站了起来,朝着那声源处看了过去。
只见尉迟敛身着黑色玄纹蟒袍,肩披雪狐长裘,拖至地面。
墨发高束,黑眸凛冽凉薄,鼻梁挺拔,唇瓣紧抿,冷酷的眉宇间不怒自威。
身形宽硕挺拔,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举手投足间会带着危险阴郁的气质,光是看一眼都会心生悚然。
对于大漠和西域的人,尉迟敛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到了自己的位置入座。
其余人半晌才从那威压中缓过神来,慢吞吞地坐了回去。
这下除了皇帝以外,都来齐了。
明明现场乐曲萦绕,但是一旦尉迟敛来了,气氛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安静感。
褚子璇心有余悸地收回了目光,微微皱眉,低声问:“摄政王都来了,皇帝还没来,好大的架子啊,怎么感觉不像情报里说的那样?”
若朝惊枝是个傀儡皇帝的话,肯定低于尉迟敛一头,怎么可能会迟迟不来撂他面子。
褚子游神色自若,唇角微勾,“说不定是因为长得太难看,怕出来吓到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