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上小十年的摸爬滚打,让黄品领悟出一个道理。
到了哪就必须要守哪一地的规矩,即便有些规矩很恶心人。
比如想要给户送些礼物需要开车进小区。
但物业的规定是外来车辆不允许进入。
可如同给牙都没剩几颗的保安大爷们上盒烟,情况就将大为不同。
他去过很多城市,都是这样的结果。
夸张一些的说,这是全国性的规矩。
当然,这并不绝对,高档小区很少发生这种情况。
他最初对此极为看不过眼,也曾据理力争甚至是抗争过,但是作用并不大。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想过其中的原因。
不过想到物业给掉牙大爷们的那点工资,就没再继续往深想。
到这里就够了,再想下去只会让自己更苦恼更愤懑。
究其原因,还是他不够强大。
而且再好的制度,也不可能全都面面俱到。
不能满眼看得全是龌龊,而看不到好的一面。
好在类似这样的规矩并不多。
大多数的规矩其实还是利好性质的,都是特定的原因。
而到了大秦,他自然更要懂规矩。
不能成为屯军的一员,那就不能再留在内营。
即便是几百屯卒自上而下都认为继续留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是极力挽留。
黄品还是坚持从内营的军帐搬到了大营西侧的更卒那边。
如果不是王昂极力拦着,他是想搬到迁徙过来的那群黔首那边。
多了解一些普通秦人方方面面的同时,尽快熟悉县尉的职责与各项工作流程。
好在两边只隔了一道营内的壕沟与不算太高的营墙,两边走起来还算方便。
加之白日里黔首们都在营外劳作,只要跟着出去转悠,该了解到的一样能了解到。
对眼下能够四处溜溜达达的状况很喜欢也很满意。
不但行动自由了许多,况且溜达到哪都有尊敬且崇拜的目光唰唰过来。
尤其是品尝过包子味道的西横没事就跟过来。
而这个年月的草原,除了有危险的狼群与熊,更多的是鹿、野猪以及野鸭、野鸡、野兔等中小动物。
两人在第一次闲逛的时候,就产生了极好的默契。
看到远处不时晃动的长草,对打野味这件事情上,两人一拍即合。
鹿与野猪这样的野味,一个跑得快,一个不敢招惹,两人没有任何念想。
用西横做出来的木夹与箩筐或是夹个兔子,或是扣个野鸡,再就是摸着野鸭或者飞鸟的蛋。
连续吃了几天,黄品将之前上火掉得膘全给补了回来。
“咱俩一起出来了六天,没有一天你不嘟囔的,能不能让我耳根清净些。”
西横什么都好,唯独让黄品有些脑瓜子疼的就是这货居然也是个碎嘴子。
每次都在吃东西的时候给他灌输墨家的思想理念。
这次带了面糊与石板出来,又摸到二十多个野鸭蛋。
准备来个大秦版的鸭蛋饼,西横又开始絮叨起来。
这一次黄品不准备再忍下去,不好好怼怼西横,天知道还要受多久的折磨。
先是不算重的说了一句,黄品边石板搭好,边将装着油脂的小罐子掏出来,边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对西横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入墨门吗?
无关你们的学说好不好,而是墨门的规矩再不改一改,墨门就彻底完了。
就算你们这一支不与打打杀杀的那一支分家,你们也无力对抗君王。
更何况你们这支是以辫物的工道见长。
对外就不要再宣扬你们矩子的权威以及分几门弟子。
其中的虎门,干脆就是提都不能提。
尤其是现在已经天下一统,爵位也再没了世袭。
与以往已经大不相同,根本容不下你们那一套做派。”
看到西横的脸色变得晦暗,黄品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道:“你们的学说在我看来很高尚。
但前提是需要存活下去才能继续高尚。
墨门都招不上门徒,还那样硬挺着,这并不明智。
你们这一支若是都没了,墨门真就成了历史上的一片竹简。
总得想办法传承下去才行。
尤其是辫物工道上的这些秘法与技艺就那么湮灭掉。
不但让人痛惜,你们这些最后的墨者也将是墨门的罪人。”
西横颓然的方面拢起的枯草,无奈的摊手道:“你说的这些我们也知道。
始皇帝能够一统天下,已经证明了墨学的某些主张已经不合时宜。
可我们就是因心中所信且所往,才入墨门成为的墨者。
摒弃墨学,不但犹如挖心抛肝,且愧对墨门为墨学而死的历代先贤。”
黄品接过枯草与枯枝放在石板下边打着火石边唏嘘道:“你们的坚持或许是正确的,可对墨门而言却极其残酷。
不过这个结果若是你们自己能接受,我对你们坚守墨学与墨者的信念表示敬佩与尊重。
但我没你们那么品性高尚,只想能够活下去,并且尽量活得舒坦些。”
抬头看了眼西横,黄品眉头挑了挑,长叹道:“你我今后多聊聊辫物与工道,多琢磨些利国利民的物件吧。”
“那你倒是说啊,那日你说一肚子好物件。”一横目光闪动着与黄品对视,再没了之前的颓然道:“可这都过去六天你是什么都没说。”
黄品将脸皱巴成一团,无语道:“你这么多天的絮叨和刚才弄出一脸的悲壮,就是在这等着我呢?
不是我嘴黑,有你这样的墨者,墨门衰败的真一点不冤。”
西横咧嘴苦笑道:“不管你信不信,真是你提到器物,我才这样说的。”
凑到石板前,西横从黄品手里接过火石边引燃枯草边沉声道:“其实我们这支入秦后,都清楚意味着什么。
可为了墨门能够延续下去,只能这样做。
随着墨者被派为各工坊工师,教授了不少的工徒。
且一直都在忙着打造兵戈器物,利耕利水之物再无暇顾及。
到了眼下,对大秦而言墨者愈发的无足轻重。
再没些作为,就会步楚墨沦为游侠,齐墨因不受重视逐渐改投他学的后尘。
你处于胡地,对辫物工器的心思迥异于墨者。
只能厚颜求着从你这里寻些有用的器物。”
说到这,西横猛得挺直了腰杆,十分郑重道:“墨门从不沽名钓誉,更无需借借造物扬名。
如此只是为了求得能让墨门得以存活。
若是你真有利民器物,将联名进献咸阳。
不但所得赏赐尽数归你,墨门也会单独送上一份厚礼。”
“现在也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看到西横要拍着胸脯继续保证,黄品哈哈笑道:“怎么这么不识逗。
不是说过我要做个不入墨门的卿,一起弄些器物那也是应该的。”
指了指石板下的枯草示意西横继续引火,黄品笑眯眯道:“现在长草愈发枯黄。
那些黔首已经开始画地,这几日就要烧荒开横。
看过他们深耕用的犁,发现不但笨重,甚至还要双牛架耕。”
挑了几根枯枝摆了个曲辕犁的样子,简单讲述了一下改动的地方,黄品嘿嘿一笑,“前边加根竖着的犁箭,连接的犁辕再可动,耕时是深是浅可随时改变。
而且一般情况下,也根本用不上双牛。
这绝对是件利民利民的重器!”
西横皱着眉头消化了一阵黄品的讲解,低下头看了看枯枝拼凑的曲辕犁模型,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