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看着不像是赵大人军营的人。”
侯敬主再次擅自在朱由菘的身后询问了一句,引得朱由菘扭头回看了一眼,随即又很快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面前的这个年轻小厮身上。
对呀。
此人到底是谁?
“我乃周王坐下宾。
前来赵大人军营,就是想要邀请赵大人前往开封府驻防。
现如今,闯贼、大西贼、曹贼云聚南直隶西面,赵大人如此虎贲之军,当入驻开封府境内。
如此,也便于顺着汝宁府直插大别山一带,剿灭大明的心腹大患。”
名叫公孙影的年轻小厮,依旧不卑不亢的回着话,惊得在场的福王府众人惊讶不已。
王府的长史也不过五品官,面对一个亲王,你不下跪迎接,还在这喝茶,真是好大的狗胆。
“大胆!
不过就是一个王府小吏,竟然敢见王不跪?”
朱由菘心中气闷,也只能将一腔的怨气全都发泄在公孙影的身上。
“下官给福王请安。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告诉福王。
周王对于赵大人的青睐,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将来赵大人经过开封城,周王一定会盛宴款待。
现如今,整个南直隶风云变幻,赵大人或许不日就要离开洛阳了。
这天下藩王驻地,还是要有一支信得过的精兵驻扎才行。
不然,某些人的覆辙,就要重蹈了。”
更为令朱由菘感到震惊的是,这个年轻小官,竟然只是对着他拱了拱手,然后便直接离开了。
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这种轻慢的举动,那种诚意十足的暗讽,使得朱由菘恨不能当场撕了这小子。
“我非要参这王八蛋一本!”
恨恨之间,朱由菘又是一愣,此人叫什么来着?
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精准的打击报复?
“小猴,给我冲出去,将人给我捉拿起来!”
感觉到被戏耍了,朱由菘愤怒的嘶吼出声,直接驱使着侯敬主去抓人。
侯敬主慌慌张张的冲出去,结果却发现帐外根本就没有人影,也不知道之前的那个年轻人到底去了哪里。
难道是见了鬼不成?
“怎么回事?”
朱由菘也四处看了一眼,大帐之后僻静无声,显得十分的荒芜,各种被烧毁的黢黑木头堆了一地。
在某种鬼神之说的影响之下,令人望之遍体生寒,丝毫都不敢随意踏入其中。
“主子,当前还是要找到保总管问个明白。
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侯敬主就算再蠢,此时也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味了。
怎么一到要钱的时候就出现意外?
难道,那个赵平乱,还敢于诓骗大明藩王不成?
心中越想越心慌,侯敬主也有些六神无主了。
福王府的所有开支都已经送出去了,若是换不来白花花的银子,就一个正在重建的福王府,能够有什么用啊?!
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卖不能卖。
到时候朱由菘发下雷霆之怒,恐怕他侯敬主第一个就要遭殃。
此时的侯敬主,也不顾什么主仆不主仆的了,直接率先冲了出去,想要用那些算钱的小吏来顺藤摸瓜。
可是掀开牛皮门帘一看,之前的那些算账的小吏也不见了。
更为可气的是,那些装着大小银两的箱子也不见了!
结合之前大帐外的那些黢黑烂木头,这处大帐,就好像是凭空闹鬼了一般。
古代人都是迷信的,被自己这么一吓,侯敬主的一张后背瞬间湿透。
难道,真的出师不利,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洛阳城屡遭兵祸,最近更是被一把大火焚尽,更是没有雇请道士和尚过来做法超度,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似乎也很正常。
难道,是因为心中的执念深重,所以便不小心着了道吗?
“怎么回事?”
看着侯敬主呆立在门帘前,气急的朱由菘一把将其给推开,同样也见到了空无一人的大帐。
“怎么回事?”
朱由菘再次反问一句,此时也同样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到恐惧。
这不是一种对于鬼神的恐惧,而是他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被赵平乱给骗了。
现在,福王府的所有东西都被抵押给了赵平乱,却独独拿不到钱。
这不是被赵平乱给骗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朱由菘身为大明藩王,也只有一个皇家血脉撑腰,在赵平乱的面前或许还非常的尊贵,可若是在同是藩王的周王面前,可就不太值钱了。
现在,赵平乱有了周王在身后撑腰,其身后的背景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赵平乱此举,会不会就是周王授意的。
要真是周王在落井下石,想要侵吞他朱由菘的家产,那这事就真不好说了。
毕竟,他们签订的合同,就是用地换取福王府的重建事宜。
现如今,福王府确实在重建,这是谁都否定不了的事实。
更何况,如今福王府的地基面积是原先的三十倍,早就已经逾越了一个藩王应该享有的规制。
这事要是闹到皇上那里去,恐怕他朱由菘就算不会被立即问斩,也会被无情苛责。
重则废掉王位,轻则恐怕也要将其给软禁起来。
这明明是大夏天,可朱由菘就仿佛像是掉进了一个大冰窟窿里面一般,浑身的寒意止不住的上涌。
“完了!完了!
一切都完了!”
朱由菘大声的哀嚎起来,临死之前,聪明的智商终于占领了一回高地。
“主子,没有完!
咱们依旧可以找那赵平乱!”
“找什么赵平乱,一切都是周王的意思。
更何况,本王的福王府严重逾制了!
这事,根本就无法闹出去!
完了!
全完了!”
朱由菘顿时嚎啕大哭,就好像是死了亲爹一般。
被这么一提醒,侯敬主也是如坠冰窟,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翻不了身了。
这哪是他们占赵平乱的便宜,这分明就是赵平乱想要将他们给吃干抹净。
原先他们以为,福王府一日不建成,他们便一日不用还钱。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条件的本质,其实是对于他们福王府人员的限制。
福王府一日不建成,别说想要取回福王府的财产了,就连福王府,他们都没有资格进入。
在某种意义上,整个福王府,包括大宅、田亩、税收,全都入了赵平乱的口袋之中。
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可谓是狠毒非常。
“都是你个狗奴才!
都是你个狗奴才!”
朱由菘找不到发泄的由头,只能拿侯敬主撒气,被打得眼冒金星的侯敬主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一对主仆,在一间僻静的大帐之中,发泄着他们最后的精力。
从今往后,洛阳府再无作威作福的福王,只有一个老实巴交吃斋念佛的福王。
不吃素还能咋滴,还能有钱买肉吃啊?
这就叫做技术性强制性劝人向善。
为了防止你吃喝嫖赌,自甘堕落,我先替你保管一会家产。
待得你真正领会什么是“箪食瓢饮,击缶而歌”的潇洒境界,有了这安贫乐道的心境,再来找我要回万贯家产也不迟。
人呐,得有几分隐士情节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