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的这首打油诗,也不知道是找那个穷酸秀才给代写的,很明显是蓄意为之。
以数百人之力,在流匪数千人的军阵之中厮杀一个来回,如此陷阵之勇,怎么着,也是一桩足以吹嘘的美事。
以诗词助兴,在这个军伍庆功场合吟唱出来,确实有那么几分气势。
装逼完毕,高杰兴致更高,装逼的欲望也更加强烈了。
由于这一百二十套铁浮屠是高杰的心头好,所以他也在本能的吹嘘铁浮屠的强大性能。
什么刀枪不入,什么当着披靡,什么真如灭世金刚在世。
这种极尽浮夸的吹嘘之词,听在一众大小军头的耳中,那是听得他们直流口水。
钨钢铁浮屠,因为贺人龙戴罪之身的关系,在贺人龙的军中那可是真正的稀有奢侈品。
大军头的军中,或许有几件如宝贝疙瘩一般的珍藏起来,小军头那就只能眼馋了。
什么是奢侈品?
那就是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有而我没有。
占有欲、虚荣心,这些人性之中的根本欲望,就是驱使人奋斗的最好动力。
随着高杰吹嘘得越来越厉害,一众大小军头心中的欲火也被熊熊点燃,大有一种燎原之势。
妈的!
这种又能保命又能装逼的好东西,这高杰小儿竟然独自占有一百二十套,简直没天理了!
渐渐地,有一个被大家所忽略的确切事实,也在一众大小军头的心头慢慢清晰起来。
装什么孙子啊!
你高杰手中的铁浮屠,还不是在赵平乱赵大人的手中赊欠的?!
随着这个念头的逐渐觉醒,所有人看向赵平乱的眼神,也开始带着绝对的渴望。
他高杰赊欠得,我等难道就赊欠不得吗?!
光屁股欠债,又不是你高杰的屁股更漂亮一些。
借钱,靠的可是胆识,无关其他!
可是,一想到高杰屡屡被赵平乱所单独驱使,在某种程度上,也已经被贺人龙当成了外人进行排斥,这就很让一众大小军头担忧。
欠了赵平乱的钱,终究是弊大于利啊!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高杰一样,能够义无反顾的给闯王盖老帽的。
随意的脱离一个成熟的利益团体,并不是谁都有这个魄力的。
看着一众大小军头脸上的挣扎神色,赵平乱也知道这帮人的整体想法。
赵平乱驱使这帮人,纯粹就是想要在力量积蓄期过度一番,根本就不是想要挖墙脚。
像高杰这种人,能够在历史上混成独立军镇军阀的人,说明他的能力是极强的。
对于这种人,赵平乱自然是要费尽心思的提前予以招拢。
可是对于在场的一众大小军头来说,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贺人龙被杀之后,这里面能够冒头的,几乎没有。
能够成为一方枭雄的存在,这种人注定不可能太多,绝大部分的人,都只是一些跟着枭雄混的配角罢了。
对于一群配角,最好的办法是利用,而不是费尽心思的招拢过来。
利用贺人龙来驱使这帮百战兵痞,就是最好的选择,也是赵平乱在短期之内并不会更改的抉择。
只是贺人龙此人不堪大用,所以赵平乱才利用一个其重伤昏迷的好机会,去直接驱使他的部下。
“听闻洛阳的福王,富甲一方。
我等若是能够帮助福王抢夺回家产,不知道会获得福王怎样的赏赐。
或许,很可能便是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对于这帮人的顾虑,无非就是一个钱字,赵平乱直接予以暗示,告诉他们,洛阳的流匪有钱。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众大小军头眼中顿时金光连闪。
赵平乱分配军功如此慷慨,待得他们打下洛阳,那得搜刮多少金银财宝?
有了钱,难道还买不起钨钢铁浮屠吗?
在赵平乱的诱导之下,这一众大小军头,慢慢的开始走向高杰和贺人龙的老路了。
只要欠了他赵平乱的钱,那就得心甘情愿的在他手下打工还债。
优秀的韭菜,从来都是从贷款消费开始的。
一时之间,所有的大小军头又开始了一轮疯狂的抢购,多的赊欠了一百副铠甲,少的也有十来副铠甲。
不知不觉之间,八百余副铠甲便就这样赊欠了出去。
二十余万两的雪花银欠款,便这样出现在赵平乱的账头上。
眼见这帮人如此的兴起,赵平乱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让人将所有赊欠的钨钢铁浮屠全部结清。
霎时之间,整个中军大帐内外堆满了钨钢铁浮屠,一众大小军头,此时哪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恨不能直接睡在钨钢铁浮屠堆里面。
各种亲兵开始疯狂的传令,大量的亲兵疯狂的涌来,将属于自己所部的钨钢铁浮屠全给运送走了。
看着喜气洋洋的一众大小军头,这场宴会就算是达到了最高潮,所有人对着赵平乱举杯庆贺,就好像在看待自己的亲爹一般。
那可不是亲爹吗?
以后你们这帮乖儿子,就得在他这个大爹的手下安心打工干活了。
若想抖什么聪明劲,来一招什么酒后断片,他赵平乱也不是不能派人将钨钢铁浮屠给抢回来。
到时候造成了什么伤亡,那可就别怪爸爸打儿子了。
没有一双爱的铁拳,赵平乱可不敢当这帮兵痞的义父。
……
大兵团作战,就是这个样子的,有人在庆功,有人却在继续纵横厮杀。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喝酒吃肉的时间也不同。
赵平乱所分散出去的一千无马甲铁浮屠,由于马匹的负重少了几十斤,在长距离的战斗之中,也不比一般的轻骑兵差多少。
在向前疯狂追出十几里之后,范鼎革手下一些马力较弱的士兵,便已经被这帮虎狼之师给追上了。
眼见战功就在眼前,所有的铁浮屠重骑立马就亢奋起来,按照之前的对练经验,全都自动分为百人队疯狂的冲杀起来。
十支百人队冲杀出去,就像是十支狼群开始了一轮疯狂的狩猎一般。
那些掉队的流匪,根本就逃无可逃,要么立即下马受降,要么就是直接被人追上给砍死。
数百人的掉队骑兵,根本就不够这些亢奋重骑塞牙缝的。
每个百人队留下一人,这十人大多是伤兵,专门负责收拢战俘和战利品,其余的九百多人继续向前疯狂的推进。
这一战,可谓是这帮铁浮屠第一次实战,如今又是优势的追击战,这种精神上的巨大成就感,又岂是这帮新兵蛋子能够经受得住的?
体内的肾上腺素疯狂的分泌,让这帮本就膘肥体壮的重骑士兵杀得是嗷嗷直叫唤。
甚至于一些重骑杀到最后,根本就不记得自己重骑的身份了,而是顺利的带入到一个复仇者的角色。
想想一个月前,这帮人还是一群快要被饿死的流民,无依无靠,任谁都可以欺负一下。
这其中的很多人,就不乏受到流匪欺负的存在。
此时,利刃在手,那还不是杀心四起?!
更何况,还是这种一边倒的击溃屠杀战,每个人心中的杀意,都被激发到了最大。
在这种近乎于疯狂的追杀过程之中,一路击溃,一路留下伤兵收拢战俘和战利品。
追出去四十余里,整个重骑只剩下八百多人。
每个百人队只剩下八十多人,但所有的重骑,依旧觉得自己毫发无伤。
毕竟,他们在追杀的过程之中,确实并未死亡一人。
气势如虹,人员不存在死亡,那自然是意犹未尽,感觉自己只要继续追杀下去,甚至能够一鼓而下整座洛阳城。
年轻的士兵,总是会沉湎于过往的虚浮功绩之中,开始不受控制的沉迷在自身所构建的虚假幻想之中。
像是一种集体的默契,所有的重骑,通通向前追出了六七十里。
直到,所有人的战马开始出现疲乏的现象。
就算他们疯狂的抽动马鞭,马速也再也无法提升起来。
鬼火少年没有了摩托,失去了劲风蹂躏脸庞的刺激,再沸腾的热血,也会瞬间冷静下来。
失去了肾上腺素的激活,被榨干的肉体,也会开始不可遏制的产生疲乏感。
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只觉呼吸困难,难以为继。
所有的热血都停滞了,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诛杀一万余流匪骑兵的小年轻们,这才堪堪意犹未尽的停止下来。
此时,这帮孤军深入的重骑,其实已经进入到洛阳城的探马范围之内。
人困马乏,已然陷入到一种莫名的危险境地之中。
只是这帮年轻的士兵对于危险的感知并不太够,所以并未察觉到这种正在慢慢逼近的危险罢了。
猎人变为猎物,有些时候,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这,便是凶险的战场。
兵者,凶器也。
旦夕倾覆,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又岂可儿戏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