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阵后方看到如此荒唐的场景,范鼎革此时已经有些绝望了。
之前看到朱养民的军阵崩溃,他还以为这仅仅只是因为朱养民的军队不过就是一些废物。
现如今,他范鼎革的中军精锐也拉上来实打实的对抗了一场,结果也是一触即溃的不堪局面。
如今的秦军,已经强悍到如此程度了吗?!
孙传庭的兵锋,真的无人能挡吗?!
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整支大军的溃败场景,混杂于乱军之中,他范鼎革被明匪追亡逐北,最终惨死在逃亡的路上。
或许,根本就抵达不了洛阳,他范鼎革就会死在乱军之中。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范鼎革率领三万大军所驻守的雄关,就这样被轻易攻破了吗?!
心中的戾气混杂着惧怕的情绪波动,使得范鼎革整个人都疯狂起来。
一群贪生怕死的废物!
如此的不堪一用,那就去死吧!
“杀光他们!
再敢后退一步者,斩!”
范鼎革此时浑身戾气翻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中军主帅了,直接带着亲兵卫队纵马而出,直接冲向溃退而来的火枪兵。
此时这帮丢弃火枪的废物,其实与一群手无寸铁的流民,没有太大的区别。
数百人的马队,再加上一众兵甲精良的督战队,瞬间就将这帮溃败回来的火枪兵给击杀大半。
剩余的火枪兵,并不是范鼎革不想杀,而是因为杀掉了他们,那就是自断一臂。
没有了火枪兵,他们将失去远程制约官军的能力。
如果只是一些只能近战的步兵,他们将会成为官军火器营的活靶子,被一个一个的慢慢敲掉。
“胆敢再后撤一步者,杀无赦!”
范鼎革雄浑的声线在场中猛然炸响,将一众跪地求饶的火枪兵给惊醒过来,也让心中生出怯意的步兵方阵也渐渐的稳定下来。
他们的主帅能够在阵前冲锋陷阵,与他们一同死战,这就是能够继续打下去的士气基础。
将是兵的胆,在范鼎革这种以身犯险的亲自示范之下,濒临崩溃的士气再次被拯救起来。
范鼎革看着越冲越近的官军士兵,再次大吼一声:
“凡是捡回火枪的,一律无罪。
待得重新列阵,能发铳杀敌者,赏银十两,将校各升官一级!”
暂时稳定住军心,范鼎革也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连忙升官发财的承诺一番。
在这种正向鼓励之下,在发财和被杀之间,很多的火枪兵重新跑回去,将地上丢弃的火枪给捡了起来。
刚刚准备往回跑,城头又是一阵炮响,呼啸的炮弹蜂拥而来,落地又打死了十几名火枪兵。
由于重新调试落点的关系,这次的炮击目标是后方的步兵方阵。
赵平乱也知道,低频次的实心弹炮击,无法造成大面积的杀伤,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流匪的军心造成动荡。
落地的炮弹弹跳滚动,激起土石碎屑,也激起了一阵兵士的哀嚎和惊呼。
十几枚实心炮弹的落点轨迹,立马犁出一道血腥沟壑,大量断肢残臂的士兵躺倒在地哀嚎不断。
被人用大炮猛轰,军心士气能够不散,已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帮义军士兵距离精锐还有一段距离,能够稳住不跑,仅仅只是因为之前范鼎革亲自带队屠杀溃兵的震慑力尚在。
再者,他们整个队列之中的伤亡情况还没有抵达临界值,所有的义军士兵还尚且能够稳住。
也仅仅只是能够稳住而已,惊慌的义军士兵,无不开始两股战战的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打探四周的情况,又似乎是在寻找能够一同逃命的同伙。
军阵之中不准回头张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要有一个人回头张望,其他人就会开始怀疑,并忍不住的开始回头张望。
回头四顾的人多了,便会扰乱军心。
这个时候一旦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是一触即溃的结局。
面对这种军心即将崩溃的状态,不管是穿插其中的基层军官,还是在后方虎视眈眈的督战队,基本上都不敢犯众怒。
在这种临界点胡乱杀人立威,只会让军心崩溃得更快!
之前范鼎革能够纵马屠杀溃兵,这因为他是一军主帅,在军阵趋于崩溃时,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这种屠杀,普通的士兵不敢怨恨,基层的官兵都能理解这种果断的做法,所以范鼎革不会因此而反噬,反倒会暴涨一番威势。
可是,他们这帮基层军官若是敢于大面积屠杀,只会造成军心动荡,怨恨四起。
要么被围攻致死,要么就是激发更为全面彻底的溃逃局面。
一时之间,所有的中高级军官全都看向了范鼎革,想要看看这个果断且坚韧异常的统帅,当前还能想出什么破局的法子。
城头的第三轮炮击,还有一会才到,可是由高杰所率领的数千大军,眼看着就要冲杀过来了。
虽然城头的炮击让高杰的军阵速度慢了很多,高杰也在刻意等待流匪军阵的溃败时刻。
但是,高杰军阵的整体移动速度还是不慢的。
所以,留给范鼎革的时间,其实只有那么二三十息的时间。
似乎,所有的焦点,此时全都聚焦在范鼎革的身上,他所下达的命令,将会影响到所有人的命运。
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炮击,高杰汹涌而来的军阵,这些都是对于义军军心的强大压迫感。
已经被炮击两轮,士气也已经降到。
此时,真的还能近距离的接阵官军的第一轮冲锋吗?!
似乎,所有的外部因素都在告诉范鼎革,此时只有命令军阵后撤,脱离官军的炮击范围,才能让军心士气重新恢复过来。
想想也是,只要他们退到关隘的后城门处,这样就能据险而守了。
就算还是打不过,他们依旧可以从容的退到关隘之外,凭借着后城门的关隘据守。
只要官军不能短时间的攻占后城门,他们就会在这关隘之内反复的争夺厮杀。
昨天晚上,他的飞马求援估计早就到了洛阳,洛阳的援兵也必定能够快速的赶过来。
最先过来的两千铁骑,就算不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也能从容的护送着他范鼎革离开这里。
想必,到时候支援过来的兄弟部队,在见识过官军的犀利火器之后,应该会将官军的情况整体反馈回去。
这样,他范鼎革就不用受到罗副帅的惩罚了吧?
如此想着,范鼎革心中的一根弦似乎松动了。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人天然性的就想要放弃,不想继续理睬当前的这团乱麻。
被这种负面情绪所裹挟,范鼎革整个人都是一愣。
为自己想要放弃的想法而震惊,惊怒交加之间,是一种异常难受的观感猛然袭来!
什么时候,他们只是刚刚与官军接触了一阵,他范鼎革就已经在思虑战败的可能性?!
这种极度窝囊的举动,真是让范鼎革气得咬牙切齿!
稍微的整体思虑一遍,若是现在让军队撤退的话,迫于官军冲过来的那几千人兵锋,他手下的部队一定会产生大溃败。
这么多人一旦失去军阵的庇佑,就是一盘任人屠杀的散沙。
到时候,那些结阵而来的官军,一定会开始疯狂的挥动他们的屠刀,毫不留情的将这帮溃兵给杀得鸡犬不留。
不说纷纷跪地投降的,能够真正抵达后城门处的士兵,恐怕寥寥无几。
想要据险而守,也需要手中拥有相当数量的兵力。
所以,如果当前他范鼎革敢于露出丝毫的怯意,立马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到时候,别说想要依靠关隘的后城门据险而守了,能不能成功的从关隘之中逃出去,都难说。
毕竟,溃兵之中,为了逃得一命,自相残杀的事情太正常不过了。
所有人都杀红眼了,谁还在乎你范鼎革是不是这里的主帅?!
一刀砍得脑袋乱滚,谁还认得你是这里的主帅?!
不能退!
就算真的想要凭借后城门据险而守,也得打退官军的这轮进攻再说。
只有战胜的人,才能选择未来的路怎么走。
软弱的人,只会更快的迎来属于他的最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