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胤禩说得认真,“四哥对你,也不如对我。”
他比胤禟早发现真相很长时间。
甚至于,他估摸着,或许他是除开胤祥以外,最早知道四哥重生真相的人。
可他不敢,也不愿去跟四哥摊牌。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直看着。
看汗阿玛与四哥相认,看太子二哥、大哥、三哥、九弟,他们挨个与四哥相认。
自己却只是像影子一般围绕着周遭,不敢轻举妄动。
的确,如九弟所言,四哥对他们都很好,好到——他曾经以为四哥没有重生。
或许戏演得好是一方面的原因,可归根结底,还是那份兄弟情在动容着彼此。
于是有了这日复一日的兄友弟恭。
可惜,这也只是在不涉及上辈子的种种时,才能谈的兄弟情。
真拉出了上辈子的事情,能轻易与汗阿玛、一众兄弟和解的四哥,并不会与他就那么和解。
正如他也不会一般。
四哥这人心软,却也心硬。
否则不会一直将十四当作陌路人。
细数十四出生以来,这三年多的时间,四哥何曾主动去看过十四?
又何曾在四哥嘴里听他提起过十四胤禵这个人?
没有。
都没有。
胤禩心中其实是难捱的,他不知道到底能隐忍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某一天,四哥自己觉得这样相处着很烦,而后跟他开门见山开诚布公。
他不知道,也不去想这未来。
想了也是空想。
“可是八哥,你怎么就确定四哥不乐意与揭开一切的你好好相处呢?”
胤禟觉得自家八哥是硬钻牛角尖。
上辈子的时候,不撞南墙不回头,这辈子,又拼命钻牛角尖。
他突然觉得十弟说得对,八哥永远没法儿在四哥的事情上理智思考。
总爱往各种悲剧的方向去想,而后自己也越来越悲剧。
胤禟摇头叹气,他往前挪了挪,拍拍胤禩的肩膀,说道:“八哥,你信我,四哥其实不恨你,你也并没有真的恨死四哥,不然你们这些年如何做的好兄弟?”
这都重生好几年了,要真恨得死去活来,那八哥能不对四哥下手?
四哥能天天喊八弟?
胤禟旁观者清,胤禩却是身在其中看不清,“兄弟又不难做。”
胤禩闭了闭眼,上辈子斗生斗死的时候,不也见面就笑着称兄道弟?
他犟着嘴,胤禟有些头疼,忍不住哼了一声,“那不然,八哥你拿着匕首趁夜去把四哥捅了?”
“捅完你再把你自己也捅了,这事儿就这么愉快地解决。”
胤禟的话脱口而出,胤禩整个人都懵了。
“什、什么东西?”
他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压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胤禟嘴里头说出来的。
让他去捅了四哥完了再把自己也捅了?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那不然怎么着?让你去跟四哥好好说,把上辈子的事情了结,你非说了不结。”
“说你和四哥这辈子是好好兄弟,摊牌以后也能和睦相处,你非说那是演的。”
“那我能怎么办?不就只能给你提馊主意了?”
胤禟两手一摊,不高兴地撇撇嘴。
胤禩心中长叹一声,也觉得自己是为难胤禟了,便温声道:“是八哥的错,辛苦九弟了。”
只是他嘴上在认着错,心里却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哪点不对。
他的情况,确实是不能够跟别人相比较啊。
唯一一个可以比的,也就是十四胤禵了。
可是想想胤禵那情况,他哪里敢比较啊!
胤禩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辫子捏着把玩,心下的烦躁不安尽显。
胤禟就那么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问道:“八哥,你觉得以四哥的聪明,可能没发现我们都回来了吗?”
“怎么可能没发现?我们又没有多么藏着掖着。”胤禩下意识地回答。
回答完,他便沉默了。
只是把玩辫子的手动得更加频繁,明显愈发心烦意乱了。
“那不就对了,四哥都知道我们是什么情况了,还是对我们如寻常兄弟一般好,这难道就不能说明什么?”
胤禟苦口婆心,“八哥,你看我,上辈子还随身揣毒药,几次想要毒死四哥呢,这辈子不也照样得了宽恕?”
“四哥对我们有怨也有愧,我们对他亦是如此,也是因为彼此心中都有怨怼与愧疚,更有割舍不下的兄弟情,才有了这辈子友好相处的大家。”
“八哥,你真的不要钻牛角尖,相信我,开诚布公地跟四哥谈,结局会是美好的。”
胤禟觉得,现在的他充满了智慧,对上执拗的八哥,反而是他更像哥哥了。
言语间皆是道理,胤禩全都听进去了。
他突发奇想,“九弟,你说我要是跟四哥互相捅一刀,活下来的可能有多少?”
“嗯...啊???”
胤禟人傻了。
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摸摸胤禩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八哥,你不要听我前面的鬼话,你听我后面充满智慧的大道理啊!”
这怎么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给听入心了呢?
胤禟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出个馊主意了。
他咬着牙给了自己一拳头,才心累地开口:“八哥,你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不想看你和四哥受伤。”
当然,他心中更有种感觉,如果八哥真有这种想法,可能最后受伤的也只有八哥。
毕竟就那天天跟着四哥左右的三哥、十三弟,他们一个在宫外跟着,一个在宫内寸步不离,更有太子二哥他们随时出现,八哥要敢动些什么心思,遭殃的应该只有八哥自己。
胤禟可不想见到那画面。
他艰难地劝说着胤禩,胤禩眼睛一眨,便笑道:“好啦,我只是胡说一番,怎么还真把你给吓到了?”
“放心吧,我也舍不得四哥受伤呢。”
他要真想那么干,那早就动手了。
怎么可能还等到现在呢。
只是......
“胤禟,今夜的这番谈话,你给我吞肚子里,别跑出去跟其他人提,尤其是四哥。”
胤禩其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理与四哥的种种,可他明白,他很享受眼下的境遇,并不想做出太多的改变。
维持现状,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