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来了两位统领以及一位城主公子庞盟津,还有伴从李俊茂姐弟三人,极乐山则是秃爷,带着几位狗头,其中就有离钰昶。
此外,苏四儿还见到了一言堂的当家人言三少爷,他竟是隐卫村世家的新一代主事人。
一言堂放在极乐山,苏四儿得出的结论是极乐山和隐卫村走得近,庞盟津和言西洲却只是套两句,十分生疏,对秃爷更是理都不理,他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城主的态度。
但方堂主对言西洲却比对庞盟津热络,后者跟他可是姻亲关系,看来隐卫村是三方都想争取的一大势力。
座次上,言西洲最为尊贵,在高高在上的方堂主左手边,其次是秃爷,两位统领的位置也比庞盟津靠前,他们却都在右边,闲师盟这边权力最大的理事堂堂主没有出现,陪坐的只有几位大长老。
方堂主旁边置有一处空案几,非常小,应该是给那个小孩子准备的,因为方琳琅的位置靠近门口,排在他前一个的是李俊茂,后一个是离钰昶。
苏四儿觉得很麻烦,她想要靠近离钰昶说两句话,身边总有人拦着,只得老老实实为宾斟灵酒。
方堂主是一个中年人模样,不胖不瘦,脸上残存了几丝俊逸之姿,观之可亲,苏四儿心知这都是假的,不狠不毒怎么会掺合到这种隐秘勾当中,还生出别样心思。
此次夜宴的目的,在座宾早已心知肚明,方堂主略微提了两句,就提出要领出自己的小儿,正式确认他继承人的身份。
“且慢,我听说今日此间有一位风云谷尊者的徒弟,心中有一问盘桓许久,想请这位远道而来的尊贵人解我一惑。”
左下首的言西洲突然起坐请求,苏四儿瞥见方堂主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又恢复如初。
他身边的年叔站出来,代为回答,“今夜之请早在数月之前,已去旃蒙城求过一位方技大师,时辰上差错都不能出,若言主事有惑,明日再提也不迟。”
“方堂主都没拒绝,你何必在这里讨嫌,”言西洲看也不看上首,直接迈步走到了李俊茂跟前,“李公子,我有一惑,还请你解答一二。”
来之前,李俊茂早已知晓了宾的身份,也对庞盟津要做的事有些了解,当即站了起来,“言主事不过虚长我等几岁,却独掌一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东西境消息皆汇入你手,我实在不知你有何惑需要我来解?”
“自然是东西境之外的事,”言西洲的手轻轻地搭在李俊茂的肩上,李俊茂感觉到几分不舒服,隐隐抽动了下肩膀,不着痕迹地抽离。
“不必拘谨,大家都是同辈人,我不过想知道风云谷如何处置背叛之人?”
说到这里,言西洲看了上首的方堂主一眼,神情不明,“是拔除全族还是只枭首一人?”
苏四儿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也看向上首的方堂主,只听他道:“李公子,既然言堂主问的是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你不如早早答了,免得误了我家小儿的吉辰。”
李俊茂一霎成为全场的焦点,比先前被当众叫破身份更为尴尬,这点小问题根本没有询问的必要,上位者想要处置背叛者,全凭心意,只需大面上过得去就成。
但他还是老实给出了回答,“只驱逐背叛者,不牵连无辜之人。”
“原来风云谷的尊者们都是大善人啊,可惜两地规矩不同,虽然来往频繁,到底在这方面没能统一,多谢李公子,言某知道了。”
言西洲重新退回了自己的案几,笑意盈盈看向方堂主,“方堂主,刚才是我失礼了,耽误了小公子的吉时。”
上首的方堂主突然笑了起来,“你确实失礼,看在你是小辈的份上,我可以容忍。既然疑惑已解,年叔,去把小少爷请出来,琳琅,你近前来。”
年叔很快自后堂带出来一位七岁上下的小童,瞧着就很机灵,一出来就挣开年叔的手给方堂主行礼,又对着满堂宾行礼,将方堂主逗得哈哈大笑,“吾家麒麟儿,让大家见笑了。”
满座宾默契地举起酒杯,“恭喜方堂主,喜获麒麟儿。”
苏四儿一直盯着年叔,不意这人突然在她背后出现,递给她一壶灵酒,又嘱咐道:“一会儿,两位少爷同几位主宾的灵酒,用这个。”
这一部分身份的交接,刚才有人专门说过该怎么做,苏四儿早想过不是自己就是初一,接过灵酒便跟在方琳琅身后。
方琳琅早已识趣地跪在众人面前,奉起一杯酒,递给了自己的弟弟,又接过第二杯斟满的酒,发下誓言,“以此酒为证,愿从天之意旨,遵吾父之名,奉弟璇玑为主,誓死效忠。”
原来这方家麒麟儿叫方璇玑,苏四儿再次打量那个小孩,发现他竟然朝自己眨眼睛。
在方琳琅即将喝下那杯酒的时候,庞盟津身后的随从突然尖叫着奔了出来,“父亲,您骗我!”
“大姐,你病好了?”方琳琅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麻子脸。
这一声“大姐”等于昭告了方敏善的身份,她立刻扯下了面具,露出本来的脸,“多亏夫君心善,为我延请大家,不过休养月余,即已痊愈。”
见势不妙的年叔立刻将方璇玑抱住,盯着方敏善,“大小姐,您病体新愈,不如早先下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议。”
“年叔,有些事还是早说为妙,”方敏善看向上首,“这个小孩根本不是您的骨血,不过是杜久从别处找来过蒙骗您的,您竟然信了。”
她环顾四周,“杜久呢,今日之事皆他所谋,如何能不在场。年叔,你把这小孩给我,我有法子证明给父亲看。”
年叔自然不肯,两人追逐着,很不成样子,宾们不断瞧着方堂主的脸色。
苏四儿想,方敏善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如今不发作,只不过是宾众多,年叔再推拒,她就不会忍了。
“敏善,你已有去处,还不愿意成全父亲的苦心吗?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对你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年叔立刻出手,不过三两下,方敏善全身已被灵力化成的锁链捆住。
关键的一击竟然来自是方堂主,苏四儿想,完了,方琳琅要废了,连方敏善这个大杀器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背后的人怕是要认输了。
那厢,方堂主不在意道:“小插曲,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我们继续,琳琅重新奉酒。”
“对待这种忤逆女,方堂主的手段真是太温和了,在我们言家,这样不听话的人,”他做了一个手势。
方敏善重新亮出自己不善的眼光,恶狠狠道:“年叔挡了我的路,等于背叛了我,琳琅,别忘了你小时候答应我的事。”
“给我杀!”这三个字仿佛是一道咒语,点燃了方琳琅的野性,苏四儿立即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初一,初一转过脸。
她难道知道些什么?苏四儿收回了眼神,想看看方琳琅会怎么做。
方琳琅的四个角突然从头上冒了出来,像春发的枝桠一般朝着年叔快速袭了过去,年叔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片刻间化为空气。
这般迅猛的出手,四只牛角当即成为了话语风暴的中心,“方堂主,你这儿子天赋如此强横,竟然沦为弃子,不如把人送给一言堂调教,免了将来兄弟阋墙的惨剧。”
方琳琅这一手,最震惊的当属方堂主和方敏善,方敏善此时早已因年叔的消失去了锁链,她噙着一抹嘲笑道:“此时,我方知自己输在哪里,只是父亲,你当真下定了决心吗?”
她的手捏成了拳头,像风一样刮到不远处的小孩身上,初一就在这时跳了出来,抱起小孩站到秃爷身边,让那一阵拳风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