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而来的老朋友,莱斯特阁下,修清楚地记得你,你在魔法花园留下的痕迹直到如今都未曾完全褪去。”
“任何伤痕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弥合,疮疤却不容易消去。”
“但伤疤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正如普雷西典的冰花园。”
“坚强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痛苦。”
轮回之殿内,莱斯特和一个中年男人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辩论着,史丝位于莱斯特身后跪坐,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中年男人正是长存之殿的主人卡尔玛,卡尔玛并不难见,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只要说明来意,卡尔玛都会现身指引迷茫者的路途,
只是大多数来长存之殿的人都是以晚辈之礼相待,像莱斯特这种地位平等的人基本见不到。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痛苦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说说正事吧,我想莱斯特阁下应该不是找我来喝茶的。”
没有反驳卡尔玛的话,莱斯特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单刀直入。
“迷幻森林里的魔法元素已经失去了平衡,自然魔法衰退的太严重,这对瓦斯塔亚人很不利,
我想卡尔玛也应该明白神圣之树的枯萎会让瓦斯塔亚人失去繁衍生息的能力,我正是为此而来,
均衡寺院那边已经同意了要为瓦斯塔亚留出足够多的栖息地,如果能得到长存之殿的支持,我想应该可以缓解神圣之树的问题,直到我找到其他拯救神圣之树的办法。”
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缀茶的卡尔玛见莱斯特说完,才缓缓点了点头,放下茶杯。
“其实我也察觉到了迷幻森林里的躁动,神圣之树终究没办法取代帝柳,莱斯特阁下想要拯救神圣之树,还是得从帝柳之力的继承者艾翁那里下手才行,
至于说迷幻森林的事情,长存之殿不会插手,艾欧尼亚有自己的秩序和发展,任何干预都会破坏初生之土的和谐。”
毫不意外卡尔玛会是这样的答案,莱斯特也不寄希望于让卡尔玛支持自己。
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了。
只是对于莱斯特来说,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
“卡尔玛,你对现在的初生之土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是规划。”
察觉到了莱斯特的某些想法,卡尔玛皱起了眉头。
“我不懂你的意思,莱斯特阁下,初生之土有自己的意志,祂会在艾欧尼亚之灵的带领下自然发展,又怎会需要我来规划?”
放下茶杯,莱斯特平静道。
“如果说,我带领诺克萨斯帝国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征服艾欧尼亚,把艾欧尼亚化为帝国的领土,卡尔玛,你也会认同这是艾欧尼亚的自然发展吗?是否会选择出手干预?”
莱斯特身后的史丝大惊,她怎么也想不到才没有说几句话就已经牵扯到了整个艾欧尼亚的安危之上,
如果单纯地站在艾欧尼亚人的角度上,她一定会制止这样的行为,只是现在牵扯到了莱斯特,史丝知道男人发起的战争肯定不会伤害到龙隐流,阻止的意愿就小了很多。
无论是按照均衡之道的标准还是艾欧尼亚武者所具有的常识,她都没有任何理由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就算是门派之间也会有争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延续到国家之间不难理解,
更何况,艾欧尼亚本就不算是一个国家,每个行省每个村落都是各过各的,管好自家的家事即可,手伸的太长反而招人厌恶。
深深地看了一眼莱斯特,卡尔玛摇了摇头。
“长存之殿存在的意义仅仅是指引和谐之道,只要诺克萨斯帝国没有破坏艾欧尼亚的和谐,长存之殿就不会出手。”
闻言,莱斯特微笑着为卡尔玛续上了茶水。
“那么,在卡尔玛看来,怎样才算是破坏了艾欧尼亚的和谐?”
……
除了史丝之外,没人知道莱斯特和卡尔玛说了什么。
从长存之殿离开,莱斯特准备在普雷西典休息几天,看看魔法花园的同时也让史丝感受一下普雷西典的杀手有多热情。
“你是说冰花园啊……
每年十月份到一月份的时候,魔法花园的所有花朵都会笼上一层蓝色的寒霜,就连绽灵树都会凝结出冰蓝色的叶子,有的时候受到冰元素的影响,四季如春的普雷西典还会下雪,很美的,
如果你想要参加冰花节的话,可以在这里住几个月,每年的十一月十二日魔法花园都会举办冰花节。”
“十一月十二日,还真是一个孤独的日子……谢谢小哥的答疑解惑。”
“嘿,不气,每年都有很多你这样的外乡人来魔法花园,这里可是我们普雷西典人的骄傲,你们慢慢看吧,我先回去做饭了。”
告别了随手拉来的艾欧尼亚青年人,莱斯特注视着繁花似锦的魔法花园,目光又转移到了充斥着冰元素的绽灵树上。
“史丝,这就是大自然的奇迹,无数次的毁灭和重生,让绽灵树融合了我遗留在这里的变异冰元素,变成了随季节变化的绽灵冰树,事实上卡尔玛的决定看似无情,却蕴含着最简单的大道理。”
本来有些无聊的史丝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惊喜。
之所以跟在男人身边,除了馋身子之外,不就是为了听八卦吗?可算是送上门来了。
心里那么想,史丝却知道,话不能那么说。
“等等,莱斯特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才是导致魔法花园绽灵树变异的根源吗?”
笑着点点头,莱斯特招呼史丝坐在树下。
绽灵树附近的冰元素感知到了莱斯特的存在,纷纷凝结在一起,化作数道晶莹剔透的冰砂如风一般盘旋环绕在男人身边,这一幕让看到的人啧啧称奇,暗自猜测男人是不是高阶冰法师。
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莱斯特对着一脸惊奇的史丝笑了笑,靠在了树干上。
用指尖轻触冰砂,莱斯特让冰砂变成了一只翩翩起舞的冰蝴蝶。
自从被星灵封印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借助原初公理引导和控制魔法元素,手里的冰蝴蝶就像是他留在这里的孩子一样,对他表现出了依赖和亲昵的情绪。
由此可见,原本受到艾琳娜影响的冰元素在结合了绽灵树的精神能量后,很可能已经具有了自己的意识,
这棵绽灵树的秘密还有待发掘。
莱斯特决定在普雷西典多住一段时间,与其自己一个人追踪微笑马戏团,倒不如让希娜派出夜之锋刃杀手先行收集情报来的轻松。
“说起来,我还没怎么跟你讲过曾经的事情,你知道贾克斯大师吗?”
史丝摇摇头,一脸茫然。
“呃,贾克斯大师是谁?我从未听说过此人。”
意识到了什么,莱斯特终于没办法继续保持冷静,心里不由得一颤,无穷无尽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完蛋了,芭比Q了,拜他所赐,找上丽桑卓的贾克斯没能召集跟虚空作战的小伙伴,还蹲了几百年的冰牢。
被他诓骗到弗雷尔卓德调查虚空的贾克斯不会直到现在还被丽桑卓关着吧?那也太惨了点。
于是乎,莱斯特的待完成事项中又多了调查贾克斯下落的条目,如果贾克斯真的没能逃离霜卫要塞,他说什么也得亲自去找丽桑卓谈谈,看看能不能把贾克斯放出来。
“贾克斯大师,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掌握了大部分武器的武道大师,我跟你战斗的时候用三棍挑飞了你的镰刀,这个招式叫做反击风暴,是一种夺取器械的武技,来源正是贾克斯大师,我也是跟贾克斯大师学的。”
“原来如此!看来贾克斯大师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确实很厉害,只不过贾克斯大师遇上了更麻烦的人……总之,我和夕月的相见相爱是贾克斯大师一手促成的,这样说来,他还是我的月老红娘……真是混蛋,我怎么会偏偏忘掉贾克斯?该死,我得去就他,现在就去。”
讲故事讲的把自己讲破了防,骂骂咧咧的莱斯特让史丝吓了一跳,他还从未见过男人如此暴躁和懊悔的模样。
看来贾克斯大师和莱斯特的关系非同一般?
“那,那个,莱斯特大人,贾克斯大师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莱斯特点点头。
“他现在可能被关在霜卫要塞的臻冰之牢里。”
史丝愣住,无论是霜卫要塞还是臻冰之牢,都是她闻所未闻的名词,单单是听闻名字就能感受到一股冻彻心扉的冰寒扑面而来,
恍惚间,一张跨越时间长河的画卷在她的面前展开,书写着可歌可泣的史诗故事。
这好像比听夕月先祖的八卦有意思点?
果然,自己身边的男人就是一个行走的宝库。
“那,那贾克斯大师跟夕月先祖一个时代,他岂不是跟莱斯特大人一样也是不老不死的奇迹吗?”
回想着贾克斯和自己的故事,莱斯特叹了口气。
“他和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艾卡西亚和恕瑞玛爆发的虚空战争改变了他的生命形态,让他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他是独自一人行走的孤单英雄,广结好友,无私地传授武道技艺,为的就是让这片土地获得对抗虚空的力量。”
史丝晕晕乎乎地点着头,又是一堆她从未听说过的名词和故事,想要继续问下去却有些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好不容易压下了对贾克斯的愧疚,莱斯特决定先跳过关于贾克斯的话题,不然的话说起来没完没了。
“那个时候是八百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到普雷西典,遇到了跟人比武切磋的贾克斯,
夕月也是其中的一员,只是过了几招就被贾克斯击飞,我恰好接住了快要摔倒在地的她。”
没有解释自己的‘恰好’导致了一个陌生人断掉了一段情缘,莱斯特缅怀地笑了笑,回想起了当初的激情。
那样的情节放在这里的话,估计是说不出来的吧。
“之后我就把她带到了旅店里照顾她,直到她都伤势恢复,在此期间我们一见钟情,如胶似漆,也正是那个时候,她跟我讲述了她所在的门派雾隐流,那个时候还不叫龙隐流,只因断了传承,
那个时候的雾隐流穷困潦倒,整个门派只有三个武者,其中阿瓦特还是个小孩子。
第一代开山宗师隐龙大师在迷幻森林中下落不明,第二代大师艾里斯并未来得及学会隐龙大师的秘传,只是把一部分隐龙大师的技艺整理出来,把龙隐流更名为雾隐流,
养大夕月,幻雪和阿瓦特后,艾里斯大师为了寻找隐龙师祖,耗尽了隐龙大师和自己积攒下来的所有财富,数次进入精神迷阵之中寻找隐龙大师的踪迹,那个时候雾隐流才是真的落魄,根本没办法和今天的龙隐流相提并论。
我爱上了夕月,自然也答应等办完事情后跟她去门派看一看,原本的计划是参加普雷西典魔法花园的绽灵节之后就去动身,谁知刚好碰上了绽灵之灾。”
说到这里,史丝可以明显感受到男人压抑的愤怒和仇恨,以及夹杂在其中的不甘。
“一个来自于灵魂领域的恶魔通过绽灵树感染了大部分武者,恶魔利用武者的各种欲望和绝望,让武者受到心魔的控制,成为了无情地杀戮机器。
在那场灾难中,我结识了灵觉,也正是那次灾难之后,灵觉想到了开创均衡之道,守护精神领域和物质领域的办法,
我和灵觉通过冥想进入精神领域,共同击败了控制绽灵树的恶魔,等到我的灵魂回归肉身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抬头看着随风飘扬的绽灵树,莱斯特低声道。
“夕月就死在这棵树下,为了保护我,为了贯彻她对我爱的诺言,她战斗至最后一刻,死在了真魔的手上,我只能在精神领域里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灵魂之火熄灭。
虽然我为夕月报了仇,也让这片美丽的魔法花园冻结成了一片死地,但我还是失败了,我没能保护夕月,这让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真魔的名字,他是杀剑流的最后一个传人多隆,他死后杀剑流就断了传承,我亲自动的手,
其实按理来说也不能怪他,他也只是受到了恶魔的影响,他的人生经历也是另一段无可挽回的悲剧,只是即便如此,我却依旧恨他……”
在男人的声音中,史丝仿佛回到了过去,见证了绽灵花随风飞逝中的残酷战斗。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纪白没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她和纪白的情感,没有夕月那么纯粹,也做不到夕月那么纯粹。
这就是原因。
这也意味着,男人永远都不会爱上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