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看着那郑时一点儿也没有成熟男同志该有的责任感,做起事来推三阻四磨磨蹭蹭,未来哪家姑娘许给他,怕是得哭死。”
江川柏也不知何时代替了秦大哥的位置,站在夏怀夕身边。
斜眼看了他一眼,夏怀夕心情愉悦,轻快问道:“你又知道了?”
又?
江川柏不知道自己何时也说过这样的话,但至少知道夏怀夕这话应该并不是表面这个意思。
摸了摸鼻头,道:“大院里的嫂子们都这样说。”
大院里的嫂子们闲来无事就躲在一处聊天,除了家长里短就是婚姻嫁娶。
他偶尔路过也就听了两句。
“哦,原来你还听这个呀!”夏怀夕有些惊讶,是真没想到向来都是读书看报加训练的正经人,竟然也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可一想到这正经人还有更多不正经的地方后,倒是对这件事也不觉得稀奇。
秦大哥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往前小跑了一段路,就在那儿蹲下。
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夏怀夕又收敛了笑容,淡淡道:
“江团长,你要不要去履行下职责,看着那些灾民,万一这人少了,挨骂的人可是你这个团长了。”
“没事,刚才我就点过,一个不少全都跟来了,就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只会死死盯着我们,以防我们丢下他们跑了。”
“哼!”夏怀夕轻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一个个犹犹豫豫,不愿相信的,到头来还不是都跟来了。
“江团长,要不你还是再去看看吧。”一旁秦老头突然出声道,一如既往的笑眯眯模样。
看出这是有话要与夏怀夕单独说,江川柏也不多问什么,缓下步子渐渐拉开了与俩人之间的距离,与后面跟上来的几人就地休息。
“怎么了?爷爷,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这还是第一回见到秦老头有什么事非得避人才说的,看来要说的事很着急很重要。
“我之前给你看的书,你看得怎么样了?”
秦老头捋着胡子问道,眼皮微垂,似乎是在思考。
“最近这不是忙,书带来也没怎么看过,但是之前在外面看的那些,倒是学得有些眉目了。”
“嗯,还行,你若还感兴趣,我在宾馆里还有一本册子,就是你手里这本的详细解释,到时候回去你就拿走看吧,若学得累了,就别学了,这玩意儿学得费劲还不讨好,不如问郑时那张嘴来得快。”
说到最后,提起郑时的时候,两人都默契地同时笑出了声。
“行了,说真的,若你真觉得学烦了,就把这两本册子给郑时,这小子叫了这么多声师父,就算是给他留点有用的吧。”
“你回去再给他两本不就好了,这是你给我的,我就算是学不会也得藏起来当宝贝。”
秦老头呵呵笑了几声,点了点夏怀夕的额头,既无奈又宠溺。
“你开心就好。”
“还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就是你秦大哥,虽然他看着痴傻,但该有的生存本领还是有的,本性纯良,我只怕我走了之后,他无人袒护,受人欺负,到时候望你帮我多护着点,给口饭吃,能有去处。”
“爷爷,你怎么又开始了,秦大哥把我当妹妹待,就算你不说,我自然也不会把他丢下不管,更何况你是我师父,他是你儿子,不然我成什么人了?还有都说你几回了,有事你就吩咐,什么走不走的,你干嘛非得咒自己不可?”
这件事说了不止一次,此刻对上依旧如此诅咒自己的秦老头,夏怀夕实在难以忍受心中的委屈。
撅着嘴就在那儿开始生闷气,鼻头一酸,眼眶也开始湿润。
倒是头一次见夏怀夕生闷气,秦老头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该怎么哄,他倒是有女儿,可参军那会儿,他女儿才刚出生,也没机会让他实践啊!
不远处,一直在观察这边情况的江川柏,眼尖瞧见夏怀夕红了眼。
心头一紧,拔腿就跑到了跟前。
看了看秦老头,又看了看似在赌气的夏怀夕,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秦老头见他过来,也有些尴尬,“怪我说错话,跟我赌气呢。”
原来如此,可偏偏江川柏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开心,毕竟他也是常常将人惹生气的。
就在俩人陷入尴尬境地的时候,秦大哥带笑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只见来人笑容灿烂,蹦蹦跳跳地跑来,一双粗黑的大手里捧着一小把红红紫紫的野花。
凑近瞧见夏怀夕红着的眼眶,先是疑惑关心,下一秒立马将江川柏推开。
定是这男人惹哭了妹妹!
紧跟着才将手里的花草递到夏怀夕面前,轻抚着发顶,安慰道:“妹妹不难过,哥哥帮你把坏人打跑了,还给你带了好看的花花。”
本就入了冬,这段时间又是大雨又是暴雪的,还真是难为秦大哥能找到野花给她。
许是第一次有人送自己花,方才的委屈在这一刻逐渐消散,秦大哥灿烂温暖的笑容以及手里漂亮的野花,更是引得夏怀夕再也忍不住笑。
“那秦大哥以后得一直护着我,谁欺负我,你就帮我揍他!”
“嗯!谁欺负你,我就揍谁!”
“笑了,笑了,江团长,这你得好好跟瑞临学学了,不然你以后还有苦头吃!”
秦老头笑着起身,看着儿子和夏怀夕的相处这般温馨,这心里沉甸甸的大石头也就放下,彻底放心了。
“我们继续走吧,得赶紧赶路了。”
或许真如秦大哥所说,他真的认得这山岭的路线,就连哪片区域长什么草药,哪片区域有溪流,他都记得十分清楚。
穿过遮挡视线的丛林后,一行人才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就在原定方向的尽头,是个将近50米的断崖。
在他的带领下,虽说一路不是最平坦的,却也没遇上什么危险,看上去倒真是朝隔壁县去的方向。
临近傍晚,堆积了一整天的乌云早已经蠢蠢欲动,仿佛差那么一点,就要从天上砸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与大部队碰面了。
交换了双方的情况后,才知道大部队走到这最后一段路时,也迷路了。
正想着原地休整一晚上的时候,就让江川柏一行人碰上了。
林排长一听是个疯子带路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江团长,你们胆子还真是大啊,疯子带的路都敢信?”
江川柏勾着嘴角浅浅一笑,“若不是疯子带的路,估计我们这帮人就得在断崖边上过夜了。”
听了事情经过后,这林排长果断改了对秦大哥的看法。
这哪里是疯子,分明是他们的指明灯。
一听说还有五公里就可以进入隔壁县,原地休整的计划立马就被取消。
谁还想在这荒郊野外里过夜,根本就等不及了!
长长的队伍,打着灯举着火把,即使大雪已然从天上坠下,浸湿的布鞋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到了到了!我看见大路了!”
队伍前头突然有人惊呼,顿时给满身疲惫的众人打了一剂兴奋剂。
就在林排长也是一脸兴奋地就要往前时,突然被从身旁窜出来的一道身影拦下。
看清人影是谁后,众人又是一脸疑惑。
“秦大哥,怎么了?”夏怀夕赶紧追上来询问。
只见秦大哥拧着眉头,神色紧张,指着前面道:“不能走,前面有炸弹。”
炸弹?!
气氛顿时凝重,江川柏和林排长更是绷紧神经地看向前方路段。
夏怀夕拉着他的手,表情严肃,“秦大哥,你怎么知道那儿有炸弹的,你看见谁埋的了?”
秦大哥摇了摇头,有些无辜委屈,“没看见,但是我看见过野猪跑过去,然后就被炸死了。”
一听这话,江川柏就反应过来了,“他说的应该是地雷,这片以前打过仗,应该是那时候遗留下的。”
“那我们怎么下去?难不成前面都是?”林排长望着山脚下的那条大路,只觉得心急如焚。
只差几步路,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
“瑞临,你知道怎么下去的,对吧?”
在旁听了一会儿的秦老头,耐着性子问道。
秦大哥对上他的眼睛,露出一丝疑惑,犹豫了几秒才不情不愿,道:“知道,拐着弯走就行。”
再仔细一问,这才知道他这些年为了吃上野猪肉,都是将野猪往这儿赶的,时间长了,也就摸出了一条下山的小道。
于是乎,大部队又跟着秦大哥走起了小道下山。
起初众人还担心天黑脚下不稳,一个不小心脚下就踩中了地雷,会命丧当场。
但随着越来越多人走过,这小道越走越宽后,这胆子也是越发大了。
到了末尾给人垫底的夏怀夕几人时,早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神经紧绷。
“没想到秦大哥这些年,是把这片山头都摸透了,哪怕有地雷都不能阻挡他走遍整个山头,这若是放在过去,指不定还能当个山大王。”
江川柏低头看路,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憋笑。
“那是自然,若不是这些年的变故,只怕想嫁给他的女同志绝对是排出一里地的!”
江川柏嘴角笑容一顿,偷摸摸斜眼看向夏怀夕,有些吃味,“哎,你该不会也想嫁给他吧?你们可一点儿也不般配,他的年纪都可以当你爸了!”
“那我们的年纪差得也挺大的,之前还不是结婚了?再说了,年纪大的也有年纪大的好处,会疼人,就像秦大哥这样傻点的倒也不错,至少他对我好呀。”
黑夜里,夏怀夕起了玩乐的性子,眉尾微微挑起,使劲儿憋着笑。
这话却把江川柏惹急了,根本就没听出言语之间的戏弄,一把扯住夏怀夕的胳膊,板着脸说道:“我也可以对你好,我发誓,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绝对疼你!
漆黑的树林子,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瞬间陷入寂静。
而就在下一秒,阵阵嬉笑声从前头传来。
“嘿嘿,原来江团长喜欢夏医生啊!”
“江团长真是热情啊!”
“......”
听着前头嬉笑声,感受着自己的那只大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夏怀夕嘴角弧度在昏暗里逐渐上扬,洁白皓齿若隐若现。
在小声留下一句“除此之外,我挑男人还得再看看脸”后,抽手离开。
深幽的瞳孔在片刻间骤缩,渐渐染上喜悦。
江川柏下脸上的燥热依旧还在,嘴角却是再也无法止住上扬。
又走了十分钟左右,夏怀夕他们走在后边的也总算是要下山了。
只要迈过那倒在地上的粗壮枯树,便是通往隔壁县的平整通道。
在江川柏的搀扶下,夏怀夕小心迈过枯树,却迟迟不见秦老头的人影。
打着手电筒回头照去,只见秦老头远远地半蹲在地上,不知在研究什么。
夏怀夕疑惑,想着得过去帮忙。
刚抬起腿,一股强大力量将其拽了回来。
“嘣——”
......
悠悠睁开双眼,入目模糊,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疼和阵阵耳鸣,坐起身来更是有一阵的干呕。
这便是夏怀夕醒来后的全部感受。
待她总算是好受些时,却又是满脑子迷茫。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在医院?她怎么......有点不记得了?
敲门声响起,顺着声音看去,那门在没得到回应的下一秒便兀自推开了。
江川柏手打着石膏,绑着绷带,额头贴着纱布,胡子拉碴的就这样出现在门口。
看见夏怀夕醒来,他似乎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呆愣了几秒,便走进来。
“醒来了。”低沉的嗓音犹如砂纸擦过,十分沙哑。
夏怀夕淡淡应了一声后,陷入沉默,许久才抬头再次看向边上的男人。
用同样沙哑的声音问道:“我怎么了?”
“下山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有人踩到地雷,波及到了你。”
“原来是这样,那我,躺了多久?”夏怀夕点点头,说话的同时,似乎又在努力回忆。
“你睡了三天。”
一缕发丝垂落在夏怀夕的额前,遮挡了视线,没受伤的那只手缓缓抬起。
骨节分明的长指将其撩起,挽至耳后。
正想要趁机摸摸那小巧温暖的耳朵时,夏怀夕的下一个问题制止了继续动作。
“爷爷呢?他是还没起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