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高脚长,迈出的步伐也大,没多久就又回到餐厅。
“许繁璃,你知不知道今天给我搭配的这套衣服,这条领带明显就......”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许繁璃脸色苍白,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桌子。
平时两人吃饭一般都没有佣人在旁边,因为昨天许繁璃伤到了腿,怕她不方便,今天特意安排了一个过来,许繁璃刚吃完饭,佣人便拿来昨天买来的拐杖给夫人,拐杖手握的地方上面还缠了一圈柔软的绒布,然后就去拿昨天连夜到货的轮椅。
许繁璃本来是说不用这么麻烦,过几天应该就好了,但遭到静姨反对,还说要不然就告诉太太,也就是许繁璃的婆婆,封喻松母亲。封母向来疼她,要知道她受伤了,肯定还会过来看她。
她也不想让婆婆担心,推托不得,只好随静姨去了。
佣人去拿轮椅的时候,她站起身想去沙发那边坐着。
右脚微微抬起,没有碰到地面,行走起来确实有点不便,想着还是等轮椅过来再说,也方便点,但转身的时候右脚却不小心碰到桌角。
一阵疼痛传来。
“嘶。”
面色一下就白了。
显得无比脆弱。
封喻松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繁璃的这副模样,神情微微恍惚,带着错愕。
“你右脚怎么了?”和刚刚的冷漠质问语气明显不同,现在更加温和些,好似在担心。
由于许繁璃刚刚忍着疼痛在咬着唇,嘴唇被她咬出齿痕,唇色也已经开始泛白,和她苍白略显脆弱的脸庞相衬,眼角微红,带着湿润水汽。
许繁璃眉间轻蹙,“不小心崴了。”
面前的人脸色苍白,脆弱感愈发明显,仿佛玉石碎裂,月光欲坠,让人的心忍不住揪起来,恨不得自己替她承受这痛苦。
封喻松上前,看着许繁璃带着痛意的苍白的脸,手指微动,眉头越来越拢起。
许繁璃脚受伤的事没有任何人和封喻松提起,都以为他知道。
就算夫人没说,那睡一张床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又不像以前一样是分房睡的。
没成想这人根本不知道。
直到过了一天,他才无意中发现。
若不是今天早上他回来得早,恐怕等他出门再回来,看到许繁璃也不会发现。
这个认知让他产生一点疑惑感和不安。
封喻松没有烟瘾,这时却生出一种想用尼古丁来维持理智冷静的情绪。
许繁璃,他的妻子,脚受伤了也不会和他说,那以前是不是也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地方。
这种可能性让封喻松不禁对自己产生怀疑。
然后又回想起昨天许繁璃说陪他去不了之后,而被他打断还没说完的话,大概就是脚受伤了。
想到这个,封喻松又望着许繁璃:“抱歉。”
“嗯?”
“我昨天打断了你的话,是我误会了你,以为你不想和我一起去。”
“没事,现在知道也一样。”许繁璃的唇微微抿起,眼眸微动,像是有风吹拂湖面,泛起微微涟漪,但很快又没了踪迹。
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浮现歉意的微笑,“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你特意叫上我一起去见俞老先生,我却没能去成,辜负了你一番好意,抱歉。”
封喻松不知道说点什么,淡淡应了一声:“嗯。”
许繁璃的眼眸低低垂落下去,没有说话。
上前两步,男人长臂一伸,就要将许繁璃抱起。
他的手刚放在许繁璃腰后,察觉到他想做什么,许繁璃摇摇头,“不用麻烦你了,小莹去帮我拿轮椅了,我坐电梯上楼就行。”
封喻松听到这两个字,不禁疑惑:“轮椅?”
她的脚伤得这样重?
似乎明白封喻松的疑惑,许繁璃解释道:“不严重,只是扭伤了,静姨非要我坐轮椅,拗不过她。”
她的面上带上一点无奈的笑意,但很明显能看出来她并不讨厌这种关怀。
“你不方便走动的话,有事就叫静姨他们。”
许繁璃点点头,乌黑的发乖顺垂落,脸色依旧苍白,也依旧笑着,“我知道。”
“那我出门了。”
“好的,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刚刚封喻松进门前的这几天积累的怒气渐渐消散。
转而是一种心脏泛上来的微微刺痛感。
那大概是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
将那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压在心底,封喻松依旧是那个冷硬强大、打不倒的封喻松。
再次出门的时候男人已经恢复成以往一样的模样,司机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这才放下心。
而另一边的许繁璃,从封喻松离开之后,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不悲不喜。
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清楚,也给人清冷疏离感。
和封喻松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许繁璃也越来越清楚,封喻松不喜欢她。
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看得见却摸不着。
许繁璃也学会了和自己和解,不再逼着自己去做封喻松完美知趣的好妻子,就像当年学会明白,不管她在外人眼中是多好多懂事乖巧的女儿,但她永远比不上许曼佳在许家父母内心的地位。
她永远是别人家捡来的养女,而许曼佳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等她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她不再委屈流泪,对养父母抱有期待。
其实董贞羽和她说的那些话,她虽然不了解其中详情,但也没多么难受。
因为她早就明白了,养父母不爱她,会让她和其他家族联姻这事她也早有准备。
只不过,阴差阳错和封喻松结婚,是许繁璃也没想到的。
她知道的时候也高兴了好久。
久到,感觉那是大梦一场。
然后,梦醒了。
她也醒了......
无论她有多努力做好一个好妻子,但封喻松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她做得再好,哪怕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哪怕所有人都说,封喻松有一个美丽又听话的妻子,多让人羡慕......
她只觉得苦涩。
现在好了。
她不再为封喻松几句似是而非的关心而高兴,也不再为封喻松不问任何她为何会受伤的事而难过失落。
这种情绪的转变,给人一种最直观的感受。
像是夜幕降临后雪域冰川静静盛开着的冰花。
也像是亘古长河中清浅的月光洒在最高的树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