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韶欲言又止,思绪飞转,立即有了说法。
“我……我想举剑下令,不知萧大人可否允准?”
萧向朔紧绷神色,松了一口气。
“我实在多虑,还以为伯爷意在自刎。”
“王爷早有旨意,我等皆要听候伯爷调遣,何来允准一说?伯爷抬举了。”
“实不相瞒,伯爷一路无为,在下心中生疑,潜有几分抱怨。而今一瞧,方知自己井底之蛙、妄自尊大,伯爷运筹帷幄,自有深意,不知不觉便能计成大功,在下钦佩不已。”
说着,他扬袖激昂,不失礼数。
“手下卒士,蓄势待发,只等伯爷下令。”
“伯爷,请!”
浓雾散尽,夜幕不再深邃,点点繁星,璀璨一片希望,绚烂全局转机。
庄韶心绪澎湃,几乎喜极而泣,剑身明耀生辉,一如展翅雄鹰,直冲天际云霄。
擂鼓阵阵,翻滚豪情,庄韶热血沸腾,一声令下。
“杀!”
负责传令的卒士,依次重复伯爷命令,雷霆万钧之势,响彻山谷。
“杀”字,由四面八方倾落而下,同时石落似雹、火趁风威,堵住所有生路,令宁奉哲一众退无可退。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娄修钰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果真走了那条山路,宁大人,我们中计了!”
宁奉哲尽知局势,不屑一笑。
“呵,中计了。”
娄修钰仰望高处,惊愕一震,心急如焚。
“督护台弓弩齐备,眼看就要矢箭如雨,宁大人快想应对之策啊!”
宁奉哲表面淡然处之,心里已是狼狈不堪。
“抵挡刀箭,盾牌掩护。”
娄修钰一阵错愕。
“高处落箭,如是围攻,盾牌能挡几时,宁大人莫非敷衍于我?”
宁奉哲阴冷而笑,伴着几分自暴自弃。
“娄大人所言极是。”
娄修钰心口一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说什么?”
宁奉哲眸中毫无波澜,唯有袖中双手,隐意无力,再无傲骨。
“山间夜景,衬以锣鼓喧天,风致正好,请娄大人同坐一观。”
娄修钰急得暴跳如雷。
“危急存亡之际,宁大人怎能如此荒唐?”
宁奉哲挑眉不屈。
“娄大人无有兴致?那就算了,我独坐欣赏,与孤影成对,也挺好。”
说着,他环顾一周,寻了一块位置合适的岩石,静坐观景。
娄修钰鄙夷一眼,怒形于色。
“你……简直无药可救!”
高处,庄韶周密计算,有序部署,卒士方阵,逐渐坚不可摧。
低处灯光烛火跳动,可见敌方溃败狼藉,温妍扫视俯望,恣意纵脱,慷慨淋漓。
“伯爷妙计,再无遗漏之处,今夜,便叫他们支离破碎、片甲不存!”
她隔着衣裳,搀扶庄韶,坐于岩石之上。
“在下瞧着伯爷,行于卒士之间,亲临指点迷津,无畏路险、孜孜不倦,必然身心俱疲,姑且歇息一会儿,万万不可累着。”
庄韶颔首礼敬,这才得空,轻拭额上凝汗。
“是,多谢温大人。”
温妍笑容可掬,嘱咐云柏誉。
“我等皆要临阵,请柏盟主相陪,随身保护伯爷。”
云柏誉拱手一礼。
“草民遵命。”
温妍不放心地回眸一眼,确认庄韶已然坐好、无有不适,继而,向云柏誉微笑点头。
“有劳柏盟主。”
云柏誉保持着行礼姿势。
“温大人气。”
温妍面对庄韶,恭然行完告退礼,转而回到方阵之中。
云柏誉浅浅试探一眼,确认她已走远,收起拱手动作,行至韶弟面前,喜笑颜开。
“记得你说,一直很想见识一下我的箭术。”
庄韶一听,惊喜而起。
“嗯,对。可是姐夫说,舒姐姐留话,不可展露百步穿杨之能,免得王爷认出,你就是当年挽弓行刺的黑衣人。”
云柏誉拂袖昂然。
“王爷身在千岩雪山,一南一北,距此甚远,不妨事。”
“阵中已是矢下如雨,况有夜色掩护,我趁乱开弓,不会有人瞧出端倪。”
庄韶垂色担忧。
“你受了自己一掌,有伤在身,正当休养。”
云柏誉眉宇明快。
“一点小伤,瞬时便可痊愈,也不妨事。”
庄韶欢跃而笑。
“那太好了,我早想一睹为快,终于等到时机。”
“其实舒姐姐多虑,王爷那会儿刚刚出生,根本无有记忆,如何认出?”
云柏誉正色说明。
“并非舒儿多思,王爷真有记忆。”
庄韶闻言一怔。
“怎么可能呢,岂非神了?”
云柏誉仔细复述。
“听舒儿说,王爷生来就会认字写字,思绪才学,分毫不像初生小儿,甚至不像尘世之人。早年,王爷向她坦言,说是来自二十二世纪,是现代人。他还说,我们都是古代人。”
庄韶又是一怔。
“什么二十二世纪?什么现代古代?”
“王爷之意,我们皆是古时之人,唯他处于现世?可是,我们的确生于现世,不在古时啊。”
“二十二世纪,是个地名吗?这名称,甚是奇怪。”
云柏誉轻轻一叹。
“此事一言难尽。舒儿说,王爷曾经孤身长大、历尽挫折,因而疑心深重、难以信托任何人。”
说起王爷疑心,他便是忧伤愁闷。
“王爷还曾怀疑,献策、计令颜族英勇赴义之人,居心叵测,绝非善类。他以为,我控弦行刺,意非用计保他,而在谋求江山!”
“所以,舒儿直至临终,都没敢诉与实情。”
庄韶眸意错愕,浅处一抹心疼,深处一腔冤屈。
“王爷实有误会!”
“义兄说过,前有德宗皇帝之故,慕宗先皇孝义而治、不再信任方族中人。当年形势,可谓一发不可收拾,舒姐姐献策赴义,乃是无可奈何之举、是别无他选之计,不然,颜族天下早已覆灭不存。”
“姐夫更是受屈,若非先皇后配合用计、以命相护,顾兄何来一念之仁,王爷又如何安然至今?”
忆起亡妻旧事,锥心刺骨,却又无计可施,云柏誉长叹流涕,肝肠寸断。
“唉,而今史册,多被改写,王爷未经早年之事,如何看清真相?”
他没有多言,庄韶便有愤愤不平。
“改写史事,正是顾兄授意吧?”
“你们做错了什么,顾兄怎能如此狠心?”
转而想来,他低眉深深自责。
“姐夫,对不住,都怪我……”
“解危救难,恩深义重。姐夫宽心,待我寻机,便向王爷解释一切,为你们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