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瑞悠哉悠哉地打扫着,放下扫帚、换了掸子,很快扫得一尘不染。
他不觉疲累,反有愉悦,第一次觉得粗活,亦是别有一番风趣。
见他意犹未尽,娥兰出言劝阻。
“江少郎且慢,可以了,已经很干净了。”
庄瑞依言停下,无意学堂如何干净,满眼还是只有娥兰。
“那我送你回家吧。”
“天色不早了,女子独自行路,很危险的。”
娥兰笑意含羞,点了点头。
“好。”
见他额上有汗,她拿出随身绢帕,轻轻为他拭去。
“江少郎受苦了。”
庄瑞爽朗一笑。
“不苦,我高兴着呢。”
“你呢?”
“等得辛苦吗?”
银簪细腻,配以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更衬娥兰,柔意清秀。
“我也高兴。”
飞瑶轩离得不远,因此他们选了步行,没有用到马车。
小道弯曲,两旁田野交织清润,雨后温馨,令人沉醉不已。
庄瑞随着心意,放慢了脚步。
“你是独住,还是跟父母一起住?”
娥兰跟着走得很慢。
“独住。”
“打从记事,我就没有见过爹爹;娘亲亡逝,在我年少之时,便追随爹爹,团聚去了。”
夕阳之下,庄瑞逸豫容色,更添几分洒脱不羁。
“独住挺好,随性自由。只不过,早早没了爹娘,会有孤单无助之感吧?”
“我的爹娘,可以分给你。”
“我和他们一起住,江家雅宅就在前面不远,下次,我带你去认认路吧?”
娥兰无奈一笑,言简意赅地纠正。
“谦辞以礼,应该要说,我随他们一起住。”
“他人便罢,怎能不敬父母?”
庄瑞关心询问。
“你很喜欢礼数规矩吗?”
娥兰如实回答。
“不喜欢。”
庄瑞广袖一挥,极为明快。
“那便弃了不管,我们又非宫里的人,何必这般约束拘礼?”
“即便进了宫,我也是不守礼……”
话说到一半,他戛然而止。
娥兰一阵惊奇。
“你进过宫?”
庄瑞尴尬笑笑,连忙圆话。
“我说的是,即便、如果……呵呵呵。”
“我一介平民,怎能随意进宫?”
娥兰并不生疑,袖掩朱唇一笑。
“我还以为,你真的去过皇宫呢。”
思索片刻,庄瑞试探发问。
“呃……你在意门当户对吗?”
娥兰笃定回答。
“自然在意。”
庄瑞忍不住失落。
“何故在意这个?”
“连帝瑾王都说,人人平等。”
娥兰不以为然。
“那是王爷仁义,而非你我皆能无视礼法。”
继而,她说明心中所想。
“我身份卑微,不管嫁与何人,都算高攀。门当户对一说,我本不该在意,怕就怕,男方家人不满、男子自身嫌弃。”
听似大有希望,庄瑞一派欣然。
“若是男方爹娘同意、男子本身也是乐见其成呢?”
“你会嫁吗?”
说起这个,娥兰有点害羞了。
“两情相悦的话,我自然愿嫁。”
庄瑞难掩心底甜美,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那就好。”
“明日,你千万别吃早饭。”
娥兰疑惑而问。
“这是为何?”
庄瑞卖了个关子。
“到时你就知道了。”
“总之,一定别吃,不然,我就不高兴了。”
娥兰没有多想,点头答应。
“好。”
一夜过去。
娥兰依照约定,没有做早饭吃,梳洗之后,便要出门。
打开大门,只见庄瑞候在门口,身后站着一排下人,手中分别提着两个食盒。
娥兰一脸惊愕。
“江少郎?”
“你怎么来了?”
她心有猜测,或许他想结伴同行,一起去往学堂。
庄瑞安闲笑容,与朝阳相映成美。
“给你送早饭。”
说着,他示意下人们打开食盒。
娥兰转眸看去,只见食盒中,装着各式各样的早饭,平民规制以内的美食,几乎都被他买来了。
原来不许吃早饭,没有苛待之意,而是为了给她送早饭。
本以为富家子弟,多是纨绔,没想到也有这般贴心之人。
想至此处,娥兰嘴角不自觉地落意一分甘甜。
庄瑞耐心十足地说明。
“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便多买一些,别怕浪费,你挑剩下的,都可以赏给他们吃。”
“今日早饭,都是饭馆厨子做的,油盐难免重一些。”
“你若喜食清淡,明日,我便吩咐家宅里的厨子做,忌口什么,提前告诉我就行。”
娥兰嘴角甘甜更浓。
“多谢江少郎。”
庄瑞慨然表达,不藏着掖着。
“你我之间,不必气。”
“虽是初识,我却觉得似曾相识,像是知己好友,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娥兰一意羞然,坦诚回应。
“我也是。”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去了学堂。
诵记文章时,娥兰犯了一点小错,被先生罚站。
庄瑞主动站出来,代为受罚。
瞧出娥兰只得一知半解、未有透彻之悟,下学之后,庄瑞亲自教学,谆谆引导,诲人不倦。每一篇文章,皆是讲解直至娥兰听懂,他才顾得上喝水解渴。
“以你天资,纵然不至于一步登天,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落千丈。”
“难道你是初年求学吗?”
娥兰柔然一叹。
“不算初学。”
“小时候上过学堂,而后娘亲亡故,我便半途而废了。”
庄瑞不由心疼。
“也是。”
“令堂慈去,你便要独立维持生计,自然顾不上学业了。”
“没事,我教你,参加州牧台会试、入仕辅佐,都不成问题。”
娥兰抿唇而笑。
“你倒自信不疑,岂非较之先生,还要有学问?”
“我听说荀先生参加会试,没到盛京州牧台,便就落榜了,可见会试之难。”
想着历来州牧台的会试考题,庄瑞随口评价。
“我猜,应该不难吧,至于荀先生为何落榜……”
他顿了一下,轻意一笑。
“许是志意传道受业,不屑于此吧。”
“民籍百姓,无人引荐,只能赶赴各级会试,一步步考入盛京。唯有让自己的姓名,登记在州牧台的名册上,才有机会被高位看中,一纸文书、引荐州牧台的会试。”
“也或许,荀先生学问足矣,品行却有不妥,因而,无有高位看中。”
娥兰肆意猜测了一下。
“像是有人故意针对,荀先生不会是得罪了什么权贵吧?”
庄瑞畅意一笑。
“确有一点得罪,但是那个权贵,没有那么小气,荀先生落榜乃是千真万确。”
娥兰怔住了。
“听你的意思,你认识那个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