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表面上安静如常。
实则府里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好几件大事。
先是萧天烬的夫人突发隐疾卧病在床。
接着二少爷萧景之失踪。
然后老夫人锒铛入狱。
原先伺候萧老夫人的几个下人,全都打发到府里的后院成了洗衣房的洒扫。
府里人心虽惶惶不安,但人人都噤了声。
所以外头并不知道府里头发生的这些事。
萧景之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目光涣散,神色麻木。
母亲锒铛入狱的事,他已经全部知晓。
想起自己突然被绑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小屋中的几日,他大约也知道是出自谁的的手笔。
心中要说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
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二少爷,你好歹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自己。”
下人关心的语语响在耳边,萧景之只觉得聒噪。
“滚!”
冷冷的一个字从他口中低吼出来。
下人还想说什么,瞧见他恼怒发红的眼神,立马闭上嘴顺从地退下去。
这两日他没事便躺在床上,神色悲戚。
什么人他也不想见,什么话他也不想说。
他第一时间知道母亲进监牢时,曾悲愤又难过地要求见上一面。
那边却传来话,母亲拒绝他的请求。
萧景之仍旧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害季白。
他想了许久,想不清楚,便不愿意再去想。
心里除了难过,就是悲凉。
父亲在他回府后,见过他一回。
其他话没有说,只让他好好生活,不想科考也不用勉强。
更不要对大哥有所抱怨。
“呵。”
萧景之从喉咙里低低地嗤笑一声。
谁对谁错他现在不想探究。
对他最好的母亲如今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什么也做不成。
“唰。”
猛然间,他起身。
坐在床上,沉默半晌,他眼神变得坚定。
科考他一定要努力!
“只要我做了官,便有了机会……”
他不会让母亲真的在牢里待完余生,他得想办法!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办。
“来人,备热水和新衣,我要洗漱。”
*
皇宫,御书房。
慕容宣对于萧府的事,从长巳嘴里知晓了一些。
“经过上次季白被罚一事后,萧府里头有些下人都被调遣到后院。
其中就包括属下安插的人。
这次的事,只探听到个大概。
以后怕是更会困难。”
长巳半跪在地上,低头禀报着关于萧府的一些秘密。
慕容宣放下手里的折子,沉吟道:
“无妨,萧天烬过些时日便会启程,想必以后萧府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热闹了。”
“皇上,萧天烬要带季白前往南疆,您为何不同意?”
慕容宣看着桌面上的字,轻笑道:
“怎么,你对朕这样的决定不满?”
长巳只是早就在心中好奇,忍不住才在今日随口一问。
一听皇帝这样说,吓得他连忙额头伏地,小心又惶恐地说道:
“奴才不敢,都怪奴才多嘴,竟然敢质疑皇上的决定,还请皇上赐罪!”
慕容宣瞅了一眼他的头顶,摆了摆手:
“起来吧,朕又不是随意降罪的昏君。”
长巳战战兢兢地起身:“皇上说得对,都是奴才的错。”
“朕不过是想杀杀萧天烬的威风,让他时刻谨记,朕才是天子。”
“奴才明白了。”
慕容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怒火。
“哼,这个萧天烬胆大包天,朕让他查清楚那批银钱的下落,谁知他查到今日,审问几遍都没审出来。”
“你说……”
慕容宣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长巳:
“他是不是故意跟朕对着干,想用此事来威胁朕,好让朕同意季白跟随他去南疆。”
长巳心说,萧天烬是不是这样想的,皇上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萧天烬带着个男人一辈子驻扎在天高皇帝远的边疆,对谁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皇上为何非要拿乔,装腔作势一番。
长巳可不敢跟皇上对视。
他低着头,轻声细语道:
“萧天烬不敢这样做吧,皇上天威,他怎么敢违逆。
可能那些贼子确实不愿意招供。”
慕容宣扬起头,身子往后靠了靠。
他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不管他怎么想,总之他什么时候审问出那批银钱的下落,朕再让他出发南疆。”
长巳张了张嘴,想了会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
“皇上,西北战事吃紧,东北那边又遭遇雪灾。
来年的收成怕是不会好,明年的粮食收成肯定要减半。
南疆现在也是虎视眈眈,想趁机掺进一脚。
萧天烬若是及早前往南疆,必定会给对方震慑,令他们不敢动弹。
那批银钱也是,若能提早知晓下落,用在此次雪灾上,定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脆生生的声音闯进来。
“父皇!”
长巳不用抬头看,便知道是七皇子来了。
他抬头,默契地看了皇上一眼。
得到指示后,便悄悄退下,从另一个偏门出去。
慕容宣继续拿起一个折子,一边看一边懒懒地问道:
“摘星,你来有何事?”
“儿臣参见父皇。”
慕容摘星行了个礼后,也不等皇上赐坐便随意坐下来。
“父皇,萧府的事你听说了吗?”
慕容宣抬起眼皮,眯着眸子看着慕容摘星:
“萧府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摘星没有领会慕容宣的意思,实话说道:“萧景之的母亲入了狱。”
慕容宣移开目光,轻飘飘地瞅了一眼一直沉默守在旁的大太监。
大太监心领神会,弯了个腰便退下。
跨出门外后又将门轻轻关上。
慕容宣这才将折子合上,“啪”地放到桌上。
他扭头,瞪着慕容摘星:“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老七,你同萧府走得很近?”
慕容摘星傻呼呼道:
“其实之前,儿臣和萧景之私下里认识。”
“朕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和将军府的人私交甚好。”
“啊?”
慕容摘星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皇。
就算他再不问世事,此时也觉得父皇说话的语气,颇为阴阳怪气。
“父皇……其实萧景之并不知道儿臣的真实身份。”
怕被骂,他撒了个谎。
慕容宣不用瞧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说谎。
他没有追究,只反问道:
“你现在知道又如何,你要帮他?帮萧景之向朕求情吗?”
“这……”
慕容摘星有些犯难。
昨晚萧景之确实请人带了话给他,想求见他一面。
不知道为何,他收到信去赴约时,萧景之早就不在约定地点。
只留下信给他。
信上萧景之求他通融能够动用一下关系,帮帮自己的母亲陆老夫人。
慕容摘星想了半天,自认识萧景之后,对方从未求过他。
这件事,关系到对方的母亲。
他能来求自己,一定是其他办法都想不到了。
“皇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
若因为犯人的儿子与你有交情,而通融免责,那以后凡是沾亲带故的人,是不是都要网开一面?
那这律法要它还有何用!
那些被犯人伤害的人,要去哪里申冤!
是不是以后和皇家沾上关系的人,便可在世间横着走?”
慕容摘星不说话了。
他心里也在嘀咕,觉得父皇说得很对。
自己当时只想着帮好友,并没有想到,这对被伤害的人根本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