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绝望布满了姜琴的全身。

    她忽然发现,在这沙漠里,最让她绝望的,不是这漫天的风沙和做不完的活计,而是侯府这恶毒的一家人。

    于是姜琴认命的从地上翻起来,她爬到了杜氏的身边,忍着脾气道:“娘,我扶你起来。”

    杜氏刚才把气撒够了,如今虽不情愿,但也跟着她从沙子里站了起来。

    争执再次被平息,周子越烦躁的皱了皱眉头,转身要走。

    这时,他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个女人十分可怜的呼喊声。

    “啊!不要打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啊!”

    周子越和其他囚犯都被这声音吸引了,他们纷纷往前看去。他们看到了一个身材十分消瘦,穿的衣衫褴褛,浑身污脏不已的女人正趴在沙子里打滚。

    一个山戎的汉子正拿着的鞭子在她的身上不断的抽打着,她那瘦的不成人形的身体上斑斑驳驳的,本来就已经有很多的疤痕了,如今新伤叠加在旧的伤口上,看上去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别看山戎是游牧民族,但是内部等级十分森严,他们当中有一类奴籍,比周朝的奴籍还不同,这类人多为招惹到山戎的上层或者是在族中获罪的人。山戎奴籍的人做的是最低贱肮脏的工作,和畜生同吃同住,可任主人宰割,是真正意义上的猪狗不如。

    囚犯们做工的地方和山戎族离得不远,所以他们看到那奴籍的人被打骂已经是常事了。

    更有前一天晚上死了,第二天尸体被扔到沙漠里奴籍也不是少数。

    所以他们也见怪不怪。

    那山戎人怒道:“废物一个,真不知道买你回来干什么!”打累了,他就站在那里骂着,“还不过来拉东西?”

    山戎是游牧民族,他们会经常迁移到有水源的绿洲上。

    这个山戎族就是正在拖着家当迁移,只不过拉东西不是畜生,而是这个女人。

    那女人不敢多说,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抬起满是伤口的手,颤抖的擦了一把自己的有一道长长伤疤的脸,之后又把那厚重的缰绳给背到了肩膀上。

    而这一刻,她的脸转了过来。

    周子越分明看到,她不是别人,居然是唐悦儿!

    此时此刻,纵使是周子越也不禁觉得感慨,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而唐悦儿也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周子越!

    她的瞳孔猛的缩了一缩。

    子越!

    那居然是她曾经的爱人!!

    那一刻,已经经历了整整三年非人折磨的唐悦儿,她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她好想喊出一句子越!子越是我,我是悦儿!

    之后拉着他的手痛哭流涕。

    然而话到了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

    眼前的周子越虽然是带罪之身,但不得不说,他过的要比她好的多。至少他有饭吃有地方住。

    不像她,如今连个人也不是了。

    她怎么有脸跟他说话?

    而更重要的是,当初在侯府最为危难的时候,她换到赵家跑了。

    至今周子越的那一句,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口中的话怎么说出口?

    “快走啊!”

    “啪!”的一声,背后的鞭子又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唐悦儿咬了咬牙,生生的把眼泪给收了回去,她别过头,用手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拉着那沉重的东西往前走去。

    周子越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现在看唐悦儿,和看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感觉一样。

    不,还不如陌生人。

    眼见唐悦儿走了,周子越就收回了目光,转身继续带着姜琴和杜氏离开了。

    杜氏没有认出那个女人是唐悦儿,但是姜琴认出来了。

    她看着唐悦儿的背影,眸子里暗暗的闪了闪。

    *

    江南,荣城。

    云雀楼。

    桌子上摆着几个江南精致的小菜,云听正一边听台下几个风姿绰约的姑娘唱曲儿,一边抓着豆子吃。

    他是和白宴黎同时来到江南的,他现在就住在荣城外面的一间小寺庙里。

    上次处理了那柳相和之后,云听把那柳相和身上带着的那些唐家的珍贵物件全部拿给了唐宛如。

    之后唐宛如就赏了他一大笔钱,他拿着那些钱在外头美美的玩了三年,这才回来。

    他正清闲的看着,却听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云师父出去转了一圈儿,不当和尚了,怎么挑到这里了?”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白宴黎。

    云雀楼,可是荣城里有名的美女如云的地方。

    一听是他,云听赶忙把嘴里的豆子咽了下去,同时也站了起来。

    虽然唐宛如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好的挥霍了一下,但是他也深深的知道,那种钱财不是常有的,要有那种细水长流的银子,他还是得做好工作,认清主子。

    见果然是白宴黎来了,云听眯眼一笑道:“不是看女人,我前段日子到雾山去云游,终于找到了古书上说的里面的汁水能让人皮肤变白的晃松枝,所以我就观察一下她们的皮肤,看一看什么样的白色最好看。”

    说完,云听自己又愣了一下。

    其实那不用看,最好看的白色也不就是唐宛如身上的白色吗?

    但是那颜色即便是有晃松枝,也调不出来。

    所以……

    云听想到这里,又莫名觉得失落。

    得不到的女人……身上的颜色,实在太让他痛苦。

    白宴黎今天出来是有事的,结果他一个人站在这里一会高兴一会儿失落,和得了什么病一样。

    白宴黎没管他如何,直接问:“云听,我有事要到西北去,你觉得是否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