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们两个,这玩意儿本来也不是要送给特搜部的。”
松田阵平臭着张脸,勉强在两位好友惊悚的眼神里稍微压下了一部分周身的暴戾气息,但整个人看起来仍旧像是头被踩中底线惹怒了的狮子。
他抓了抓自己卷曲蓬乱的头发:“啧,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景光你有什么头绪吗?”
如果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松田阵平不信对方能够表现得这么淡定。
“是有一点。”
诸伏景光皱着眉头沉吟。
“因为老师被带走的时候我恰好在场,所以在等你们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大概也弄清楚了一些状况……起码知道了目前想找老师麻烦的人是谁。”
“虽然不能确定这就是全部,但至少可以确定已经有两个议员参与其中。至于高本贯,他很可能只是被人利用胁迫,用来直刺木云老师的一枚棋子。”
毕竟高本贯是搜查一课的一员,隶属于木云和泉这位搜查一课课长的手下。
由他进行举报,对外可以造成舆论压力,也能因为他作为被举报者“自己人”的身份而在无形之中增加那些举报材料的可信度。
对内……这种来自“自己人”的背叛则会对木云老师造成某种心理压迫。
萩原研二表情肃然,眼神忽闪:“也就是说,高本贯能够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他的心理防线因为愧疚几近崩溃,因此也向我透露出了一部分信息,但在最后关头他却一直咬牙闭嘴,没有坦白更多。”
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半垂半遮的眼睛中满是冷意。
“不过是萩原你的话,完全可以再试一次。”
本就是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萩原研二当即点头:“那高本贯那边就交给我。”
“这件事我也通知给了班长,他现在正在搜查一课内监视对方旁敲侧击,萩原你到时候直接去找班长就好。”
萩原研二抬手比了个OK:“没问题。”
松田阵平蹙眉:“议员那头可不太好跟进,我可以试着用警察身份直接上门询问……”
“不,松田。”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打断他,“别忘了你还有手头上的工作没有彻底做完。议员那边的情报就交给我负责吧。”
松田阵平脸上诧异,扬眉间还夹杂着未曾褪去的怒火:“这都什么时候——?”
他忽然一顿想到了什么,眼珠移动间就与好友一双猫眼对上视线。
“景光你的意思是……木云老师这次的麻烦事很有可能是对方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诸伏景光眸光转深。
他又回想起木云老师在临走之前跟自己若有所指般强调过的那句话。
萩原研二捏住下巴飞快思索:“原来如此,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但也不排除对方原本就是真的想要下死手,只是挑在这个时机试图一石二鸟。”
诸伏景光果断道:“所以我们得同时防备两方面。”
“萩原和班长时刻关注着特搜部的动态,松田你去完成那个计划布置的收尾环节。我从其他方面去查这次的事,尽量把举报材料拿到手。”
他们得先搞清楚对手手中都掌握有什么,才能规划下一步的具体行动。
“大家保持联络,不论是哪边出现变故,都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彼此!”
“安心好了,景老爷。”
松田阵平磨了磨后槽牙,眼神之中仿若有深渊业火在燃烧。
“那家伙要是在审讯室里出了什么事,那我就去把特搜部那帮家伙全部拖出来暴揍一顿!”
三人短暂相聚商讨完毕,各自明确了自己的分工,很快就四散而去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的心情其实都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稳,但现如今这种境地容不得他们任性冲动。
冲动只会令本就棘手的问题越发变得糟糕,而那,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
被松田阵平念叨着的嫌疑人本人正安静靠在审讯室里的椅背上阖着眸。
如果不是从监控里可以时不时看见木云和泉肩膀内收震咳不止的动作,负责监视的人恐怕都得考虑这人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
“同行就是不好审呐,沉默是金总算让他给玩明白了……就是这身体状态不是很像同行。”
站在审讯室单向可视玻璃窗外的特搜部成员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句,握着水杯慢悠悠咽下一口茶水。
“他情况怎么样?”
一道清冷沉稳的嗓音伴随着渐近的脚步声响起在这名成员身后。
监视人员扭头看了一眼来者,摇头道:“没怎么样,你之前从里面出来时他什么状态,现在他就还是什么状态。”
菊池正人透过玻璃窗往里望了一眼,忽而皱眉:“你就没给他续杯水吗?”
同事一愣,下意识也跟着歪头往里瞧了瞧。
就在他俩说话的功夫里,空旷冰冷的房间内,黑发男人数不清第多少次低头躬身咳嗽起来。
听起来是比刚来的时候剧烈了一些,就连次数也多出不少。
而桌上就只有菊池正人在一开始把人领回来时端进去的一个纸杯。
同事顿时也纳闷起来:“菊池你不说我这都给忘了。我坐这儿半天了,愣是没见他有过主动交流的欲望。”
也没瞅见对方有一点索求的意思啊!
但是这都好几个小时了,还是个咳嗽的病人……
同事立马起身:“我这就进去给他送一杯。”
菊池正人点了点头。
饮水区不在这边,想要接杯水还得沿着长廊往外走出一段距离。
可也就是在这位特搜部同事脚步匆匆的往外走的时候,他余光里忽然瞧见了走廊上一道有些陌生的身影。
“哎!前面的那个……”
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似乎是停顿了一下,继而转过身朝他走了过来。
同事直觉中隐约升起的异样被挥散,但还是略带警惕的继续道:“你刚才是从饮水区那边过来的吧?那边用完了的纸杯有人续上了——”
没等这句话落地,那个一直有意低着头前进的身影突然间加快了速度,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他的眼前,猛地举起了闪烁着寒光的刀刃。
同事瞳孔骤缩,本能抬手格挡开这危险的一刀。
“你是谁?!”
“别动!举起手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他与身后菊池正人低喝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
特搜部同事与对方再过两招后趁机后退到一旁以便于菊池正人举枪瞄准,却没成想那人竟然迎着枪口不退反进,越过他直奔菊池正人而去。
菊池正人看着飞快接近自己的陌生男人,扣动扳机一枪射在了对方的脚边。
“这是警告,再不放下武器我有权将你击毙!”
胡子拉碴的男人在距离菊池正人两米以外的地方被逼停,脸上忽然咧开一道癫狂扭曲的笑容。
他神经质的大笑起来:“所有泄露组织存在的人都该死——”
同一时间,他另一只空着的手立即就要揣进外套衣兜,看得菊池正人神情剧变。
“砰!”
“啊!!!”
胡茬男人因为剧痛骤然跌倒在地,被子弹势能带动着脱离衣兜的手腕却依旧坚持着想要继续原本的动作。
从这个动作中同样察觉到不对劲的特搜部同事眉梢狠狠一跳,连忙上去攥住了男人淌血的手腕,并且无视惨叫声一个反剪将人彻底摁倒在地。
菊池正人平复了一下呼吸,上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从男人衣兜里摸索出一样东西。
一个柱体状红色按键遥控器。
他与特搜部同事对视一眼,后者强行将胡茬男人带了起来,菊池正人则伸出手掀起男人的套头衫。
两排整整齐齐的炸药管嚣张至极的映入眼帘。
“我去,我这条命可真是好运!”
同事咽了咽口水,旋即钦佩的看向脸色难看的菊池正人:“菊池,托你的福了。”
要不是刚才那果断精准的一枪,这会儿至少方圆五米内的建筑连带着人形就都成一块一块的了。
……等一下,方圆五米?
同事愣愣抬头,望向在打斗过程中已是近在咫尺的审讯室。
这个疯癫男人的目标难不成——
菊池正人已经毫不犹豫捏住胡茬男人的下巴,强迫痛苦不堪的对方直视自己。
“自杀式袭击,你的目的是里面的人?是谁派你来的?你刚才提到的组织全名是什么?”
他神情沉冷,一连串问题却是问得又快又急。
可痛到满头冷汗的胡茬男人只咧开嘴唇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白牙齿,饱含怨恨与痴亢。
“没用的,呵呵呵……没用的,没有人能够背叛组织,木云和泉一定会在背叛之前就死掉!”
“凡是知道组织存在的人都会死去,现在你们也知道了,你们也知道了!你们也会死!哈哈哈哈哈!!”
菊池正人猛地沉下眉眼,还要开口再问,却见胡茬男人猛地咬紧了牙关。
下一秒,黑红的血液从男人嘴巴边缘流出。
菊池正人瞳孔猛然紧缩,立刻去探查男人的动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死了。”
看着这张死不瞑目的脸,菊池正人阴郁着表情移开了眼。
这里突然爆发出的巨大动静显然也引起了其他特搜部成员的注意,有几个成员严肃着脸朝这边走过来。
菊池正人只来得及瞥向审讯室中安静苍白的男人一眼,就不得不带着袭击者的尸体和同事一起去处理这件事。
临走前,他还特意喊了两名熟悉靠谱的同事负责接任看管监视木云和泉。
好几个小时不给病人水喝,真有你们的!
我木云老师到底为什么要遭这种大罪啊啊啊
卧槽这哪来的疯子?
我靠!还好没有爆炸!!!
上一秒松田他们还想炸掉特搜部,下一秒特搜部差点真的炸了
这也能算Fg??
什么恐怖冷笑话,如果松田他们知道特搜部爆炸的时候老师姬也在里面,那他们自己不也得跟着炸了
这恐怖分子哪来的?!什么组织?难道是黑衣组织里的死变态吗!
笑死,“什么事都推给黑衣组织就没错了”是吗?
这么看来研二成为预言家了?对方是真的想要趁机弄死老师姬
细思极恐啊,老师姬现在这状态不就和独自面对组织追杀的闲子哥一样孤立无援了?
这么一想老师姬的处境是很危险,毕竟敌人都已经杀到门口了(沉默
不是?菊池正人你们就这么走了?给老师姬的水还没倒呢淦!!
等菊池正人忙碌完后再次来到审讯室前时,窗外的天色都已经黑下来了。
他手上提着份盒饭便当,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因为突发袭击事件的出现,他和同事至今还没有给里面的嫌疑人续上一杯水。
而且说起来……
“你们有给他送午饭吗?”
中午被临时喊来监视嫌疑人的两名同事闻言看了看彼此,有些奇怪的反问:“午饭?没有啊,我们过来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大家不是都已经吃过午饭了吗?”
中午根本没来得及吃饭的菊池正人:“……”
两名同事察觉到他眼神的微妙变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啊哈哈……该不会,你们跟嫌疑人都没吃午餐吧?”
菊池正人:“……嗯。”
同事挠了挠头,又扭头望了一眼房间里不哭不闹虚弱安静的嫌疑人。
“啊,这样的话就有点尴尬了。”
“他好半天都没什么动静了,该不会是……没力气了吧?”
——确认完毕,这下特搜部的风评大概是救不回来了。
菊池正人默了一瞬,而后让他们抓紧时间帮忙倒了杯温水过来。
等同事回来以后,菊池正人左手握着水杯右手拎着便当盒跟一次性筷子,推开审讯室的门,把这顿略显简陋的晚餐摆放在了木云和泉面前。
直到他的动作忽然停顿一瞬,靠在椅背上的木云和泉才缓缓睁开了那双墨色平静的凤眼。
自上午菊池正人讯问过后,他独自待在这间寂静审讯室里已近十个小时,滴水未沾未曾吃饭,一双眼却仍是淡淡的,里面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只是稍微多了些许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