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梁屿川是在开玩笑,但夏眠还是控制不住地动作顿了一下,干脆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是之前说过的么。”
只是声音有点小,听上去就有些轻软。
“我知道,你之前是想等到升主治再说。”梁屿川甚至还替她回答了,只是刚才的话题好像并没有结束。
夏眠听见他说。
“所以眠眠,你脸红什么?”
夏眠这次才是真的怔住了。
梁屿川不开口、不点明还好,可他偏偏还要说出来,让本来就有点心虚的夏眠原本只是有些羞赧,现在却连耳垂都烫了起来。
她没什么抵抗力地嘴硬,反问道:“只是打电话而已,你怎么又知道我脸红了?”
然而梁屿川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两个字:“是吗。”
于是夏眠就说不出话了。
是她主动找的梁屿川,是她主动开的口,是她看到空荡荡的沙发和客厅时从心底深处一点缓慢但悠长的想念来,在被对方这么一点,又怎么可能不是这样?
她知道梁屿川是在明知故问,但对方平稳低沉的声音还是让自己心跳加快。
不过还好,梁屿川没有再继续要她回答的意思。
因为他的声音终于有了少许变化,不似回答,倒像是对这段时间无法见面的告解:“我也想你。”
其实不止是夏眠,梁屿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也能想象出夏眠此刻的样子,应该微微睁大了眼睛,原本冷白的肤色染上了一点暧昧的红晕,像秋末傍晚最难得的瑰丽的光,只需一抹便动人心魄。
她此刻会微张着唇,如果在发怔的话,就会露出鲜红的一点舌尖。
“只是有点没忍住,想逗逗你。”他说。
不过音色也带了一点微微的哑。
梁屿川无比庆幸自己的眼疾手快,当时一见钟情就先下手为强,才没有让夏眠此刻的模样被别的人看到。
“你在卧室吗?”他忽然说。
“靠在沙发上呢。”夏眠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不太想动,有点困了。”
“洗漱一下去床上睡。”梁屿川的语气好像有些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喟叹一般,“自己是医生还不知道么。”
夏眠忽然咕哝了一句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即使梁屿川那边很安静,他还是没有听清:“怎么了?”
直到夏眠重复了一遍,梁屿川才勉强听见了她嘟嘟囔囔小声说了一句:“要是你能抱我过去就好了。”
夏眠的声音很软,带着一点真实的疲惫和毫不掺假的爱意,既是撒娇,也是一点在夜深人静留下的想念。
哪个男人能忍得住自己合法妻子这样直白又轻缓的声音,梁屿川喉咙紧了紧,低声叫她:“眠眠。”
“你名字里的眠是软绵绵的绵吗?”
开始察觉到梁屿川的声音有了一些变化,夏眠忽然意识到一点什么,心脏猛然剧烈跳动了两下,试探着开口:“梁屿川。”
“你是不是,是不是……”连她自己也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可是这个话题让她开口还是稍微有些超过了,尽管两人都心照不宣。
夏眠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打趣一般的语气说:“不会因为我说了那句话就……就有反应了吧?”
对面忽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不过没过多久,可能不到半分钟,梁屿川甚至是先笑了出来,很坦荡似的反问她:“你说呢?”
夏眠哪里想到对方还会耍赖,还要主动把球丢过来,于是变得有些没了底气:“你怎么……”
“你现在是在沙发上,对么。”梁屿川的声音混进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暧昧,“那按照你的习惯,可能现在应该伸长了腿靠在垫子上——”
他明明只说了一点,却仿佛说了很多画面。
夏眠难以自抑地想起梁屿川在家的时候,他会握着自己的手在沙发上压下来,会绕到自己的耳后、颈后用嘴唇摩挲,她甚至感觉梁屿川的鼻息仿佛此刻就在身旁,低哑着,蛊惑着。
好像下一刻,梁屿川带着薄茧的大手就要覆上来,从脚踝往上,一寸一寸用不算细腻的掌心贴过来,温暖到有些发烫的掌纹抚上小腿,再一点一点在腰上落下暧昧的指痕。
偏偏梁屿川现在还要叫她的名字,叫她“绵绵”。
夏眠也觉得自己的四肢都要变得软绵绵的了。
明明是自己挑起来的,结果怎么难受的好像也有自己。
梁屿川忽然说:“好想看看你。”
夏眠一下子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有些支吾着说:“你,你想干什么,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别学小年轻搞点什么,什么phone……”
后面的一个单词,她属实还是说不出来。
停顿了许久,梁屿川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他无可奈何地笑笑,说:“只是想看一看你。”
虽然他也未曾说出口的话。
想看一看现在的她是不是也有了变化,眼睛里是不是也蓄起一层蒙蒙的雾,会不会脸颊绯红,有没有微微咬起嘴唇。
“我看来得去重新再洗一个澡了。”梁屿川说的十分坦荡。
夏眠多少升起了那么一点点愧疚,声音也小了一点:“那,那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不是你这么随便说一句就能解决的了。”
夏眠心中一紧。
明明梁屿川的语气没有一点威胁的意思,甚至比以往听上去还要更加温和,但她莫名还是想起了一些不是很能描述的画面,脑子在这一刻也懵懵的。
梁屿川说:“你现在这么嚣张,不也就仗着我还没有回来么。”
“那你快点回来吧。”大概是赞同了梁屿川的这句话,夏眠几乎是引导式的补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想要怎么解决。”
——反正现在梁屿川还没回来!
——反正现在不用解决!
夏眠抱着一点阿q精神安慰自己,果然听见了梁屿川电话那才无可奈何的一声轻笑,叫她的名字:“夏眠。”
她还以为梁屿川要兴师问罪了,正打算想一些强词夺理的话来狡辩的时候,就听见对方轻叹一声,继续补完没说完的话。
“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
夏眠大脑瞬间就宕机了,刚才想好的一堆解释也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全都被梁屿川的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
其实对方也不是第一次给自己说类似的话,之前都说过了很多次,甚至于当时重新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只提过一个要求,要自己粘他。
但过去了这段时间,两人早已表白心意,可大约是真诚的话永远有力量,夏眠也仍然会再一次因为这样的真挚而被打动。
“你怎么耍赖啊。”
突然说这一出,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夏眠嗫嚅着说。
“我也不是故意的。”梁屿川的声音里还掺杂着**未能消退的哑意,“只是刚才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夏眠这一次沉默了片刻。
她故意忽略了自己心如擂鼓的巨响,勉力装作处变不惊的模样,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医生了,对这种事怎么也算是了解,要是太惊慌,显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然后也小声地回应道。
“我也是。”
“我很想你,很想抱一抱你。”
大抵这也是异地折磨人的一种,明明平时工作上忙起来的时候,根本考虑不到这些,在只能听见对方声音的晚上,原本犹如草蛇灰线一般的细密的情绪便会翻涌上来,连带着无法纾解的想念,将人全部吞噬。
结果到最后,梁屿川好像是真的跑去宿舍又洗了一回澡。
夏眠无情推测,应该是冷水。
因为他在最后挂电话时,还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别的什么。
她借着唇舌挑衅似的对梁屿川做了一些挑逗,但好像自己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之后,反而整个人在某些事情上变得有些幼稚,比如在以前夏眠是绝对无法理解从沙发走到床上这个距离,竟然也会想着“要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就好了”这种事的。
她当时情况很糟,所有事情都是自己解决,自己熬过来的,当然不可能存在什么生活能力减退之类的话。
那时候母亲生病,自己工作又太忙,所谓的结婚这件事只是为了不想让妈妈担心,她从未设想过对方是谁、会与怎么样的人开始这样的一段关系。
但现在过了这么些年,当这个符号变得具体,这个人也变成具现化的清晰的对象,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
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可以分享一些别人眼里看来毫无意义的琐事,觉得困了可以抱怨,觉得累了可以依靠。
夏眠想,爱会让人变小,虽然这句话听上去十分有局限性,可现在看来,似乎又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她一个人慢吞吞的洗漱完,耳边好像还是有梁屿川刚才的声音。
夏眠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牢牢裹住的一瞬间,还是很轻地并了并腿。
她也……挺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