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款的深黑色大众汽车,完美融入夜色,徐徐驶向省委大院。
高育良坐在主驾驶,掏出特别通行证示意一下,警卫员行了个标准的军姿礼仪,随后放行。
“你是第一次来省委大院吧?”
祁同伟沉默了一瞬,缓缓点头。
“这里是整个汉东权柄最重之人,所居住的地方。”
高育良嘴角噙着笑意:“不知多少汉东省的干部们,挤破了脑袋都想来这儿,为的就是见上领导们一面,哪怕只是留下一点点印象。”
祁同伟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你知不知道我打算带你去见谁?”
高育良今晚特别有谈兴,也准备借这个话题来考校一下这位学生。
“首先要排除的,当然是省委秦书记。”
祁同伟沉声回答。
秦书记身为封疆大吏,执掌整个汉东省干部的人事任免大权。
自己还没有资格,去见这样一位政坛巨擘。
别说是他,哪怕是现在的高育良,私底下也见不到秦书记的面。
“实际上,可以选的人就那么几个。”
祁同伟目光炯炯的盯着高育良的侧脸,轻声道:
“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一位绝对是五人小组之中的成员!”
“哦?”
高育良眯了眯眼,似乎对祁同伟这么快就精准的缩小范围,而感到惊讶。
五人小组,实际上也是省委常委。
与其他普通省委常委不同的是,他们是排名绝对靠前的常委。
而且这五个人都是固定的。
众所周知,每一次全省重大的人事任免、经济发展、项目工程、宏观规划等等,全部要由省委常委投票决定。
一般这个人数,都是奇数,大约在11至13人之间。
少部分特别发达地区,人数可能会多点,同样的,极其贫困地区,人数也会少点。
但反正会维持在一个奇数。
而五人小组,就是在每次常委会议召开之前,事先碰头的五个人!
他们会在常委会正式召开前,沟通确定最终的方案。
其他常委,只有投个票的权力罢了。
这五个人,分别是省委书记,省委第一副书记兼省长,省委专职副书记,纪委书记,以及组织部长!
“而排除了省委书记,纪委书记显然在人事调动上,是不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祁同伟冷静分析:“既然如此,就只剩下省长、省委副书记,以及组织部长三位。”
“但组织部长也可以排除。”
高育良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的确。
组织部长一般都是以省委书记马首是瞻,基本副厅级以上干部的人事任免,他也只是签个字而已。
毕竟副厅级领导干部的人事权,主要还是在省委书记那儿。
哦,还要算上一个分管党建党群的省委专职副书记。
而高育良即将被调任京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恰好,他的级别是副厅级。
所以,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现在的**汉东省委专职副书记,第三把手,赵立春!”
没错!
就是他!
高育良真正的靠山!
可是...
祁同伟神色复杂。
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他当然清楚的明白,赵立春是一头大老虎!
而且是未来会倒台的大老虎!
伴随着他的倒台,整个“汉大帮”全部土崩瓦解!
“我应该要做些什么...”
祁同伟思索着,但又感觉到无能为力。
对付梁群峰,是因为借了钟家的势。
但赵立春呢?
一个能在十年后履新省委书记,成为封疆大吏的人,在朝堂里会没有靠山吗?
别看后来的赵立春那样的狼狈,但绝不代表现在的他不威风!
可以这么说,他身为五人小组的一员,还是实际上的汉东省第三把手,这样的分量,完全不是梁群峰能够比拟的!
省委副书记,是共和国所有副部级领导职位中,含权量最高的一位!
说是半步正部,也不为过!
自己一个小小的正科级,该如何夹缝求生?该如何帮助老师高育良改变人生轨迹?
带着复杂的情绪,黑色帕萨特缓缓在省委三号大院停下。
“走吧。”
高育良招呼着不情不愿的祁同伟下了车,敲响了大门。
“谁啊?这么晚了还敲门?”
玩世不恭的声音从别墅里响起,随后门锁被打开,露出一张被酒色掏空的惨白面容。
“赵瑞龙!”
祁同伟瞳孔一缩。
他今天居然也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没出去鬼混?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高大教授,请进请进。”
这位可是老爸看重的人,不能轻易得罪!
这般想着,赵瑞龙迅速换上一副笑脸,招呼着高育良二人进来,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祁同伟。
好像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将奇怪的思绪放空,指了指楼梯口:“我爸在书房呢。”
说罢,他就撒手不管,径直走到房间里,将门紧紧关上。
注意到祁同伟盯着赵瑞龙的房间若有所思,高育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别看了,这位是省委副书记的公子,在汉东省都非常的有名。”
高育良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深意,显然对赵瑞龙这种二世祖很是看不上。
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到赵立春这儿,就完全变了呢?
祁同伟收起心思,微微一笑,陪同着高育良上了楼。
高育良敲响书房的门,就听到里面响起浑厚的声音。
“进!”
二人沉默着推门而入。
书房的光线非常昏暗,靠在窗边的茶桌上,还在滚烫冒着热气。
赵立春则坐在正对面的书桌后头,带着一副老花眼镜,眯眼看着一份文件。
气氛有些沉默。
赵立春则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热情。
“最好不要搭理我,就这样让我走。”
祁同伟这样幻想着,但也明白这仅仅只是幻想而已。
一位即将成为封疆大吏的人,点名让你过来,绝对不只是单纯的看一眼。
定然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祁同伟视线在书房中打量。
突然发现,在不被灯光笼罩的茶桌一侧,坐着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男人!
“是他?”
隐约看清模糊的脸部轮廓,祁同伟内心苦笑不已。
今天这是怎么了?
居然能碰到这么多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