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清河村十几里路。

    一架崭新的马车,行驶在遍布杂草的土地上。

    持续的颠簸,让叶渡的睡意全无。

    皱着眉头,叶渡抚摸着有些发酸的腿根,“早知道就不搞那么凶了,弄得自己连马都骑不了。”

    说着,看向赶车的虎子问道,“虎子,还有多远?”

    “快了,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

    “臭小子,你这嘴巴是不是跟这孙瘸子学坏了,刚才就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都几炷香了?”

    “没错啊。百谷坞就在前面啊,高高大大的房子,一眼望不到头的。我以前偷东西,经常藏在那里,肯定不会认错的。”

    “那你驾车稳当点,我这腿都让你颠得生疼。”

    叶渡撂下车帘,水杯里泡上了枸杞,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一边儿的苏灿皱着眉头,他是真的没搞懂,现在天下太平了,大家买土地,都买宽敞的,靠近大道的。

    为何叶渡却非要购置已经荒废多年的坞壁,这东西已经证明了,在绝对强悍的军事实力面前,屁都不是。

    尤其是现在是太平年间,朝廷要是真的对你动手,你坞壁再强,也只是个纸壳子,一戳就破。

    最典型的就是朝廷可以断你水源啊。

    这座坞壁,苏灿也很熟悉。

    毕竟他是乞丐头头,有的时候带着得罪了大人物,就带着大家伙来这里躲避。

    破房子很多,但是已经荒废许久了。

    不过看里面的建筑,可以知道这座坞壁在很久很久已前绝对非常辉煌。

    因为这里有学堂、有校场、有马场、有武器库,他们当初还在里面淘换过破烂用来自卫。

    不过随着战争的破坏和新王朝的建立,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了。

    朝廷嫌弃修缮这里费事,县城都搬离此地远远的了。

    虽然历任县令,都尝试过让此地恢复荣光。

    但与打破重建比起来,人们终究是喜欢直接开垦一片土地,哪怕是住在四处漏风的草棚子里。至于屯田兵,更是一个比一个废物,不仅不能上缴足够的粮草,还成为了衙门的负担。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百谷坞的城门前。

    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扑面而来。

    断壁残垣的城墙里,是一栋栋东倒西歪的土坯房。

    里面能够看见累累的白骨和野蛮生长的杂草。

    道路上有很多废旧的兵刃,已经生锈腐烂。

    一些墙壁上,还能见到箭痕,甚至苏灿走着走着不小心,还踩中了一个陷马坑,直接跌落进去,幸好里面没有锋利的武器,不然保准他一命归西。

    守门的老卒,连头盔都没有,衣服上打满了补丁。

    这里名义上是朝廷的官屯,里面驻守着不少连守捉军都不如的老卒,属于被朝廷裁汰的对象。

    “祠堂在哪儿?我是来见你们大人的。”

    那老卒头都没抬,直到苏灿扔了两枚铜钱过去,老卒才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腐朽的建筑,依稀能看到飞檐、琉璃瓦,“看到那边儿了吗,当年大门被堵死了,开了个东门,直接过去就是。”

    叶渡一行人进入了坞壁,一直往深处走去。

    这群屯田兵,是一点心思都不放在屯田上,坞壁深处荒废得更加厉害,很多土坯房倒塌了不说,连房梁都让他们劈了做柴火用了。

    “这也太扯淡了吧?老叶,算了,咱回吧。”苏灿看了直摇头,觉得这地方不值得。

    但见叶渡默不作声,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要买下这个破败的坞壁,肯定有他的打算。

    来到祠堂,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打牌的,摇色子的,耍酒疯的,闹腾的非常厉害,兵器散落在到处都是,甚至很多人的军装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江洋大盗。

    等叶渡等人进屋,里面的喧闹立刻停止了。

    “你们相见的叶村正来了!”苏灿这一句话,瞬间引起了化学反应。

    不少人露出了怨恨之色,不过大多数人看叶渡衣着光鲜,身材高大,且身上透着一股子杀气,便看出了叶渡是战场上的老手,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些许胆怯之色。

    苏灿见此,心中暗暗得意,“好得是老叶啊,关键时刻,镇得住场子。”

    当下笑着挥手说道,“继续玩儿啊,刚才不是玩的挺爽的吗?怎么我们以来,就停了?”

    苏灿随意拿起碗里的筛子,在手里摇了摇,一丢就是三个六,看着那一头虱子的老卒,眼珠子都直了。

    苏灿逡巡了一番之后,看到一个稍微白净,且坐在上首的一个军官身上。

    “你就是本坞壁负责屯田的刘团长吧?”

    刘团长虽然看着白净,但是人已经年纪很大了,凑上前来,看了苏灿半天,最后眼光落在了叶渡身上。

    在沧州这地街上,但凡是喘口气的,就没有没听说过叶渡的。

    他在六龙梁那一通厮杀,不知道搞死了多少人,可谓是凶名远洋。

    “老头,看什么看,叶渡的名号,沧州没人敢冒用的!”

    扫视了周围一圈人之后,苏灿冷冷的说道,“他娘的,我们来收地,嫌弃我们是叫花子,不见正主你们是不死心是吧?”

    “您就是叶村正?”有个刚才正在喝酒的小卒,兴奋的跑过来说道,“好汉,我给您磕头了。”

    “磕什么头!叶村正何等英雄,让你们这种废物跪了,以后出门还见不见人?”

    说完,苏灿看了眼虎子问道,“先前价格谈到了多少?”

    “三千贯!”

    “什么?”苏灿有了叶渡坐镇,直接把狐假虎威拉满,直接喝道,“入嫩们娘的,这个随时会倒塌的破坞壁,竟然要三千贯?”

    “这破地方让你们糟践的连麦子都种不了,你们好意思要三千贯?三百贯老子都不想给!”

    苏灿的声音非常大,整个祠堂都听得清清楚楚。

    “三百贯绝对不可能!”

    “这点铜钱,连兄弟们积欠的月钱都不够,更别说给兄弟们重新盖房置地了!”

    朝廷虽然有意将这个每年不产粮食,且荒废多年的坞壁卖掉,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个负责屯田的团,要得到合理的安置。

    起码得有地方住,起码得换个地方,给朝廷继续种田。

    就算是不能给朝廷种田了,起码不能闹事,而且坞壁里该缴纳的赋税,一文钱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