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满脸不敢置信。
的确，换做是任何一个知晓内情的人，都很难相信这种事。
他在三百多年间，经历了各种奇遇，搜罗了海量知识，也从未听说，红月有使徒的。
或者说，黑暗、血肉、深海与蛊怨，其实就可以算作祂的使徒。
现在骤然听杰尔曼这么说，东感到惊异，也不足为奇了。
哪怕是金、比司吉与小滴这些相处很久了、对杰尔曼的念能力一直有所猜测的人，这时候也对杰尔曼的说法，感到猝不及防。
杰尔曼看着站起身来的东，知道他是在半信半疑，于是也站起身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缓缓伏地身子。
背后的金、比司吉与小滴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过，他们都没有出声阻止。
杰尔曼现在拥有七盏闲置的传送提灯，留一盏在这里也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这里距离诽谤之黑蛇、嫉妒之赤蛇的复活点很近，正好方便他们下次过来讨伐。
如果每次都要从雨林沼泽特殊传送提灯的位置来回往返，消耗的时间与精力就太多了。
东先是看着杰尔曼的迷惑行动，然后便看到了一丝紫色微光，从中浮现一盏提灯以及四个小鬼。
他很快就感觉到某种奇异的力量，从那盏提灯上传来。
“这个是……”
东不由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就想起自己身上的血肉诅咒，立刻停住脚步，还往回退了几步。
“这是传送提灯，我获得的念能力。”
杰尔曼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地面上那盏传送提灯的作用，之后又补充描绘了他的梦境。
东听完之后，半晌说不出话，又老老实实地坐回到阴影里。
“这种能力，更偏向于黑暗，而黑暗，又最接近于红月……”
“在你梦里出现的，按顺序来说，就是蛊怨、黑暗、深海、血肉以及红月。”
“虽然很多地方很奇怪，也没有足够多的证据支持，但是，你的预感、直觉，会是相当重要的判断依据。”
只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东却依旧想不通，血月为什么会呼唤一个人类前来黑暗大陆。
他并不是想不到可能性，而是可能性实在太多，反而难以揣摩。
难道，真的要让杰尔曼来成为祂的使徒？
我在见证一個新的半神的诞生？！
东不寒而栗。
杰尔曼收起了传送提灯，问道：“你之前提到蛊怨的陨落，这一点我很在意，可以详细说说吗？”
东正思考得出神，听到杰尔曼呼唤了几声，才恍然苏醒。
杰尔曼又复述了一遍问题。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东严肃地回答。
“我获得的知识，都是片段，我设法把它们整理与拼凑起来，才得出许多事情大致的模样。”
“之前我已经说过一遍，黑暗大陆绝大部分地域，都被半神瓜分割据。”
“墙壁以内，属于黑暗，莫比乌斯湖，属于深海。”
“而夹在两者之间的东西两岸，便属于血肉与蛊怨。”
“大概是两千多年以前，人类仍旧生活在黑暗大陆的那个太古时代。”
“血肉占了莫比乌斯湖岸西岸，蛊怨则占据了东岸。”
“之后，祂们之间爆发了神战，细节已不可考，但一定是惊世骇俗的一战……”
“结局是蛊怨陨落……血肉也遭到重创，势力范围收缩到西岸腹地，祂更是沉眠在更深处。”
气氛愈发沉闷。
金与比司吉都是顶尖猎人，抱着各自的心思，来探索新世界。
结果，从东这里获知的真相却是，新世界早已是半神们的天下。
又从东眼前的处境可知，踏入半神地域，旅程将会凶险万分，并且多半会沾染诅咒。
按照这种说法，今后人类不仅要借道深海半神的地域，而且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莫比乌斯湖东岸。
莫比乌斯湖东岸的确比六大陆大得多，资源也更丰富。
可是，这种从小笼子里钻出，又钻进大笼子里的真相，还是太过沉重、冰冷与残酷。
杰尔曼与小滴倒是没有想太多。
前者是更着眼于现在，想要从东这里挖出更多情报，后者则真的是无所谓。
世界在谁的手里，世界会遭遇怎样的厄难，世界是否会毁灭，只要不是近在眼前的问题，小滴是不会在意的。
杰尔曼想起不久前，他在嫉妒与诽谤之双子的尸骸旁，获取的知识——
这是强大的怪物，却是失败的作品……
杰尔曼把这段对嫉妒与诽谤之双子的描述，说了出来，并询问东，对这段知识的解读。
东想了想，回答道：“因为它们的确就是失败的作品。”
“我刚才提及的神战，是由蛊怨一方主动挑起的，而祂为此做过许多准备。”
“其中一样，就是产出更多被神选中之人，参与神战。”
东抬起手，指了指金。
“金不是被神选中之人，那么他晋升的极限，就到此为止了。”
“或许，数年后，十几年后，他会变得更强，但是他也只能无限接近于杰尔曼你现在的战力。”
“他的战力，会在这么一个区间内起起伏伏。”
金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很难看。
谁都不愿意被一句话就禁锢了上限。
可是，这是东说的话，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
金很难受。
比司吉则是想到了尼特罗会长。
他又在这个被框定的区间内，挣扎了多久呢？
东进一步解释道：
“简单来说，金，你各方面的进展，都已经迫近上限了，要突破上限，你就需要一场晋升仪式。”
“但你并不是被神选中之人，无法开启晋升仪式，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的路被堵死了。”
“面壁人、守门人、我以及杰尔曼，则都是成功进行了这场仪式的人。”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地回想起不久前与嫉妒与诽谤之双子的那场恶斗。
金、比司吉与小滴全都迸发了银色光环，并直接助推杰尔曼在搏杀中登上传奇。
这应该就是东所指的晋升仪式。
“有成功者，就必然有失败者。”东说，“伱们讨伐的灾害，它们就是未能成功晋升的失败的作品。”
“古代迷宫的植物兵器金银锭与治百病香草。”
“灰白荒漠的不死之病佐巴艾与炼金植物梅塔利昂。”
“险峻山脉的育人兽帕普与无人石。”
“雨林沼泽的双尾蛇地狱铃声与长寿食品尼托洛米。”
“它们全都是晋升仪式的核心条件——灾害与希望的混沌仪式。”
“不仅如此，蛊怨还在灾害之中，混入了众多半神的力量，期望着它们变成更为可怕的神之使徒。”
“只是这群怪物，让蛊怨失望了。”
“蛊怨以及祂的神之使徒陨落之后，它们更是被钉在了各自的区域，永远地轮回着。”
篝火前的众人，这才知道数百年间，人类面对的灾害，它们的根源是什么。
原来，全都是蛊怨留下的遗物，是失败品。
金与比司吉更是思虑得很远。
如果真的遇到了像是东、杰尔曼、面壁人与守门人这样的真正的神之信徒，甚至于半神……
人类有可能与祂们为敌吗？
目前，杰尔曼也不过刚刚晋升到传奇。
东虽然晋升传奇三百多年，但是在直面半神后，还是狼狈地逃离，沾染了无法清除的诅咒。
人类最强的两人，都只能走到这里。
面对半神及神之信徒，他们这些人能起到多大作用？
这是绝望的现实。
或许，与祂们相安无事，能避则避，才是人类的生存之道。
人类的先祖，从黑暗大陆迁徙到六大陆，大概也是有了这么一层考虑。
事实也证明，人类在六大陆这片“与世隔绝”的群岛上，的确繁衍生息并壮大起来。
当年的迁徙，肯定是正确的，至少保存了人类的火种。
然而，现在再谈重返黑暗大陆，金与比司吉内心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们真能够在这种地方，站稳脚跟吗？
杰尔曼已经感觉到了金、比司吉的动摇，但是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他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没有“资本”，就会对不确定的、不安稳的未来感到担忧，这是很正常的。
“小滴。”杰尔曼转身。
“哎。”小滴应了一声，扶了扶眼镜，神色如常。
这里有一个不正常的。
“把五十株长寿食品尼托洛米给我。”
“啊？哦……”
小滴有些恋恋不舍地从凸眼鱼中取出五十株长寿食品尼托洛米，交给了杰尔曼。
众人很快就从心灵交流中，知道了杰尔曼的目的。
他们没有考虑太久，都点头答应下来。
虽说是交换情报，但东提供的情报价值远超他们，他们理应有所回报。
杰尔曼把五十株长寿食品尼托洛米装在了盒子里，主动走向了东，在他们之间的中点停下脚步。
他把盒子放在了那里：“东，请收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