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云把菜刀放好,去了车衡屋里。

    外面发生了什么车衡听得清清楚楚,那些人果然上门来要钱了。

    他这会儿还在敷药,下不来床。

    宋思云拉了个凳子在桌边坐下,翘着二郎腿,看着他,“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衡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说道,“前年你在镇上跟人起了口角,当街跟那人打了起来,情急之下用棍子把那人的腿给打断了,之后那家人便不依不饶,一直让我赔钱。”

    宋思云瞪眼,“所以你就赔了?你平日里看着挺精明的,怎么遇上了这事儿就犯傻呢,那家人明显就是在讹你,难不成你真的每月给他们五两银子?”

    车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

    “从他受伤之后就一直给,先前还在宋家,我也偷偷抄书,挣的钱几乎都给了他们家。”

    宋思云刚刚在外面都没那么生气,现在气得发抖,“车衡,你真是有病啊,他伤得到底有多重?是没了半条命不成?一个月五两,狮子大开口,你也真敢给啊,你怎么不把自己卖了换钱给他们呢?”

    车衡不说话,宋思云问,“除了给银子,那家人是不是还让你买肉买布料什么的。”

    车衡看她,“你怎么知道?”

    宋思云说,“猜的。”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之前跟踪他的事,太丢人了。

    车衡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宋思云问他,“要是今日他们不上门,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以后我们和离了,那家人还找你要钱,你依旧会给他们?”

    他知道承认了她会生气,但是也不敢瞒着她,点了下头,“还是会给。”

    宋思云无言以对,“车衡,你的精明都是装出来的吧,你看不出来他们是在讹你吗?怎么就那么傻啊。”

    他说,“如果不给,他们就会去告你,我不敢冒险,我知道他弟弟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实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再这么闹,我也会想法子对付他们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宋思云着急,“那就去告嘛,腿伤都已经好多了,能有什么事?这两年你已经赔了不少钱,多的都有了,还怕他们告?”

    车衡顿了顿才说道,“思云,先前你惹的事太多了,一旦他们告了你,其他人也会效仿,如果告你的人多了,县衙不会因为你犯的都是小事就从轻处理,会把你关进去的。”

    “我不能让宋伯父的女儿被关进大牢,所以就算知道这家人是在讹我,我也只能依着他们,就是想让他们不要把事情闹大。”

    宋思云这一次没了声音,骂不出来了。

    骂什么呢?

    车衡是真的在为她打算啊,他说得对,只有一桩事还好,但要是告状的人多了,衙门不会放过她的,要不然算是激起民怨。

    她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低下头,不管以前惹事的是原主还是她,但现在她就是宋思云,跟她脱不开干系。

    过了会儿她才说道,“可是你这么顺着他们,别人知道了,也会效仿来讹你的,到时候你又怎么办?每一家都给钱?”

    车衡摇了摇头,“李家知道我们也是乡下人,手头不会有多少钱的,要让别人知道了,他们怎么保证自己还有钱拿?”

    “所以瞒了两年?”宋思云扶额,“你也真是够厉害的,自己担着这件事情,你不觉得累吗?”

    “累,但是我也得这么做。”车衡说,“现在我还能支撑,其实我平日里会在酒楼给人题字,有时候能挣些钱,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

    宋思云心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还以为你在外面养女人呢。

    不知为何,她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本该气愤车衡犯傻,却又忍不住高兴,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但想到车衡不告诉她李家讹钱的事,她还是气不过,“你要是能撑着,那就给我撑住了,既然不需要我出力,那什么事儿你都自己解决,跟我无关。”

    说完,宋思云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去了外面,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把门给他关好了。

    车衡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瞒住。

    上午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宋思云下午在院子里劈柴都能听到大家议论,今日从家门口路过的人明显比往日多了不少。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比先前闲了,村里有新鲜事就想来打听一下。

    宋思云也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干活儿,劈了柴又去熬药,这次车衡的伤复发得有些厉害,她给他敷药针灸,又抓了药熬药给他喝,能好得快一些。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又要做晚饭,等饭菜端上桌了,才去给车衡把腿上的药膏揭开。

    “好了,吃饭吧。”

    她还是没看他,扭头就出去了。

    车衡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没那么疼了,下地走动都没事儿,穿上外衣去了外面。

    宋思云闷头吃饭,不跟车衡说话,车衡便主动跟她说,“上次做的冷吃鸡很好吃,我有点馋了,明日能不能给我做一些啊?”

    没人回答。

    车衡又说,“年三十我们要包多少饺子?天气冷放得住,要不然多包一些,省得麻烦。”

    还是没人回答。

    车衡便端起碗吃饭,又给宋思云夹菜,宋思云给他夹了回去,总算是有了反应。

    “你既然什么都能办到,那问我做什么,以后各过各的,自己把自己顾好就行了,反正我在你眼里也是个没用的人。”

    车衡总算是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了,忙解释道,“我没有觉得你没用。”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宋思云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你瞒了两年啊,真的挺厉害的,要不是这一次你恰好受伤,那些人没拿到钱找上门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着我?”

    车衡看着她,顿了顿才说道,“因为我怕你内疚,最开始是怕你内疚,后来是觉得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也没有再问起,便没有再说给你听了。”

    他替她将筷子整理好放在碗上,“那时候李家二郎刚刚受伤,你害怕极了,一直问我他是不是伤得很厉害,说你错了,我知道你心里也是不希望他受伤的。”

    “所以,我怕你知道了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