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回到卡尔基的客房,从虚掩的门缝中看到嘉幸倾斜着头,把脸贴向躺着的大团长,好似在仔细地听着什么。
她心想:他是担忧来不及告解才这样,自信如他,总是一副“谁也杀不死我”样子,其实也会担忧死亡突然而至。
死……她觉得无法再忍住泪水,没有人能在战场上战胜他,他却在这里因缺医少药而死,她无法接受。
“我用榜嘎熬了一碗草药汤,你给他服下吧。”夏扎很好心地端来一碗用当地草药熬制的黑糊糊的药汤。
“这真像生活在古代啊!”璇玑很轻地说了句。
一看卡尔基说完后,他们就走了进去,准备给他提供点治疗,而不是让他痛苦地干熬着。
由于卡尔基几乎无力动弹,璇玑和另两位年轻的僧侣通力合作,让嘉幸扶架着他,才能慢慢用汤勺喂给他喝。
大概也清楚这是当地唯一能提供的救助了,卡尔基虽然皱着眉,喝得很勉强,但是还是努力地吞咽着苦涩难喝的药汁。
随后,夏扎还重新给他清理和包扎了肩头的枪伤,干净利落地上了一贴黑乎乎的药。
璇玑心想,这可真是传统医学回归。无论是盖亚还是柏拉图的医疗兵看到这样的情景,估计都会吓懵,地球时间完美地停留在几个世纪之前。
但当天晚上,他的病情就慢慢平稳了,虽然还是烧得很烫,但表情不那么焦虑和痛苦了。
虽然还没有睡得很踏实,他一时醒来一时睡去,还会轻轻地低语:
“轮转圣王。”
“慈氏……”
他到底明白了什么?在那些光子档案里听到的话,对她而言如同神谕,她不能参透,但是卡尔基却似乎深入心中,甚至变成了一种令他恐惧的心魔,让他无法摆脱。
浓浓的困意袭上了她,璇玑侧躺在他身边一块小小的空间,睡着了。
“战争。”
“军队。”
浅层的睡眠并不舒服,她慢慢睁开眼睛,听到了卡尔基的梦呓,又说德语了,他说德语的次数越来越多,语言是一个人自我的认同,有一个奇异而古老的灵魂在他身上复活了。
她支起身体,薄薄的晨光从窗帘外透进来,卡尔基在呓语之后,又沉沉睡去。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然不烫了,简直像野兽一样的复原能力,他的身体确实迥异于常人,是为了承受任何伤害而培育的,一夜之间,他就转危为安了。
房间里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他的侧颜很英俊,仿佛雕塑一样,她情不自禁地摸了他的脸颊,他的胡子也疯长,鬓角和脸颊上连着一片金棕色浓密的胡渣,他长长的睫毛也是金棕色的,在光线里闪着透明的微光,他未来会成为谁的丈夫,睡在谁的身旁?
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突然很心酸——
于是,趁他沉睡的时候,她偷偷地亲吻了他,“吾爱……”
她的亲吻和轻抚他的面颊,让他慢慢醒过来,他的眼睛在透明的晨光里蔚蓝如海,
“女武神,我在天堂吗?”他用低沉略微嘶哑的声音问她。
“啊!”她突然很局促地坐起,脸都涨红了,她不想被他发觉自己内心如此贪爱他,“实在不好意思……”
想赶紧下床,他却拉住了她,璇玑在他眼里有时候笨拙得可爱,她有时好似一个鲁莽的少年,不太像个细腻入微的女孩。
“不要离开,就像刚才那样躺在我身边。”
他还是在命令她,不过这种命令在她耳中甚为悦耳,他慢慢拥抱她,看起来很疲劳。
他亲吻了她的额头,就像一位骑士爱他最喜欢的扈从。而她不自觉地伸手拥抱住他的脖子。
璇玑心中如蜜一般,觉得吐蕃这个地方实在太好了,这里既不属于盖亚,又不属于柏拉图,没有任何人可以用权限管到他们,他们两个简直是这里的爱情之国的主宰,一个小小的王国,只有两个人。
“璇玑,我做梦了……”
“梦?”
“是的,一个梦……在梦里,我好似就生活在地球的雪域之上,我与你一见钟情,我们结合,组成家庭,生育子女……”
“真的吗?”他勾勒的梦让她觉得很美妙,“我们还有孩子了。”
“是啊……一群孩子。”卡尔基有点羞涩,梦里一群孩子围坐在他身边的感觉他还能依稀感觉到,那是一群多么美丽温柔的孩子啊。
“有五、六个那么多吗?”她问道。
“足有十几个,12个孩子吧。”
这下璇玑笑了,之前她一直为他的身体焦虑,没想到重病的卡尔基竟然在睡梦中做了这样一个梦,竟然“梦想”跟她生十几个孩子,真是太传统了。
“我们就这样幸福地过了一辈子吗?变成老奶奶老爷爷?”
“不……那时是黄金时代,战争还未降临在大地之上,我用仁慈建立了一个很大的国家,但人的寿命却很短,我很快就死了,然后就被遗忘了。”
“古人的生命也太短了吧!”璇玑感叹道,和卡尔基在高原相处的感觉似乎能抚慰她不羁的心灵,芒星城的生活反而遥远得像一个梦。
“他们在祭祀中称我‘天上之父,或者是众族之父,阿利安族十二支派的父亲,特尤斯……”
“特尤斯?”璇玑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心如过电一般,她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她抬起头,自己拥抱的金发男人有一张异常英俊的面容,深棕色上挑的修长眉毛下,浓密睫毛和低垂着澄清湛蓝的眼眸,他是卡尔基,还是特尤斯?
“有时候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在古老的时代,爱过什么人……”璇玑突然说道,“也许这不过是脑部海马体的错误信息读取,似曾相识的感觉太虚无,我们能抓住的只有现在。”
“现在真好,因为我和你在一起。这里真好,我想和你永远在这里。”她热烈的爱情已经无法掩饰。
长久过着军事禁欲主义生活的大团长沉默着,他其实在享受这心灵契合的温柔一刻。也许是整间装饰得如古代的房间带来的特殊氛围,还有病体的虚弱,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渴望拥有家庭的冲动。
他必须有自己的家庭了,就如许许多多男人曾经拥有的那样:一个妻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