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许是傍晚泡澡那会儿睡的有点舒服，快子时了路谣还是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与沈夙的房间离的很近。
时至今日，路谣还记得三年前，她在山庄时，有时候晚上她睡不着，或是沈夙因病痛折磨的睡不着，她就会带着枕头，躺到沈夙床边的地上，跟他讲着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经历。
说着说着她总是第一个睡着的，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却总会在自己房间。
她不是没问过沈夙，沈夙只是淡笑着说着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她不能被太多人发现留宿在他房间。
只是沈夙如何将她送到房间的，她到今日都不知道。
今日回来，她明显觉得沈夙对她的态度不比从前。
虽说他一直是这般清冷的模样，但路谣就是知道，他现在变的似乎更加冷淡，给她一种陌生但心疼的奇异感觉。
左右都睡不着，路谣不知怎么想的，竟又像从前那样，抱着枕头走出房间，准备去找沈夙。
沈夙的房间在她房间的后面一排，一开始这样分配的时候她还找到沈夙，担心自己挡住了他的阳光。
可沈夙毫不在意，说是让她放心住下。
路谣从父母猝然离世后，只有在沈夙身边才体会到久违的被关心被呵护的感觉。
记忆回到现在，她如往常准备踏进院子的时候就被守在院子外的家丁拦住了。
“这是何意？”从未被阻拦过的路谣发出疑问。
家丁一板一眼：“路小姐，夜深了，庄主早已歇下，有什么事路小姐还是明日再来吧。”
路谣之前来的每次都无人阻挡，她也没说什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好看到一脸焦急的丁白从里面跑出来。
丁白满脸都是汗水，经过路谣的时候甚至没发现她，还是路谣拉住了丁白。
“丁白？”路谣不傻，“是沈夙在里面出什么事了吗？”
丁白是从小跟着沈夙的，最是忠心，能让他这般失态，想必沈夙的情况不是很好。
丁白被人拉住才像回到尘世，他看到路谣抱着枕头的样子，再又想到屋子里沈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
之前一直为沈夙看病的莫忧三年前就被沈夙找了理由赶出了山庄，现下沈夙病的厉害，他是在想办法重新找到莫忧，让他能再回来为沈夙看病。
可沈夙一直有不近人的毛病，就是丁白，这样从小跟着他的人，也只允许离他三步远，每次他病的再厉害的时候，端药都没力气的时候，他都不允许丁白上前服侍。
似乎只有一人能让他破例。
丁白看着眼前还一脸懵懂的少女。
沈夙从不让他告诉路谣自己的情况，但现下不同，他要去找莫忧，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沈夙身边不能离人。
若是路谣在身侧，沈夙心里至少是开心的。
于是他嘴唇一抿，抬手撩起前襟就要朝路谣跪下。
路谣大吃一惊，连忙拦住他：“这是怎么了？”
丁白斟酌着开口：“路小姐，庄主生病了。”
路谣沉声道：“他不是一直都病着吗，你又是何意要朝我下跪？”
丁白说道：“我需要下山去为庄主找到合适的医师，这样一来庄主身边就无人照顾，路小姐你知道的，庄主此人，最是讨厌被人特别对待，一般人可能连庄主的屋子都进不去。”
路谣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就认为我是那个最合适照顾他的人吗？”
丁白不能轻易说出沈夙对路谣的爱意，只能模棱两可：“路小姐与庄主相识多年，最是亲密，若路小姐照顾庄主，我会很放心的。”
路谣听罢一笑：“你小子，说的像是自己回不来一样。”
丁白拧眉：“不是回不来，是回来的时间不知是何时，那个医师行迹飘忽不定，若不是只有我对他最了解，能赌一把找到他，我绝不会在此时离开庄主，更不会如此麻烦路小姐你了。”
路谣不再多说，拍拍丁白的肩膀：
“你总得告诉我，他吃药的时辰，需要注意的事项吧。”
再度在夜晚踏进沈夙的房间，路谣只觉一切恍如昨日。
似乎前不久自己还能肆无忌惮的在他身边抱怨撒娇。
和白日一样，这次沈夙的屋子还是没有关门。
她进来后顺手将门带上。
沈夙从前从不用香，可路谣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安神香，又说不太清楚。
她知道，就是丁白没有与她解释那么多，光说一句沈夙此刻需要她，她肯定会义无反顾的来找他。
沈夙的床在屏风后，和丁白说的一样，此刻的他正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
路谣将带来的枕头随意放在床的另一侧，沈夙身上盖着棉被，只露出了一张瘦削的脸。
借着烛火，路谣惊觉沈夙竟然这般瘦。
瘦的颧骨都比从前更加突出。
棉被盖在他身上也是如此。
沈夙身量长，但与他身体贴合的棉被，将他格外嶙峋的身形勾勒出来。
厚重的棉被下路谣甚至看不到沈夙胸膛的起伏。
他竟这般苍白虚弱。
路谣抬手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怎么就，怎么就这么瘦了。
来不及多想，床上的沈夙睡梦中爆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路谣站在床边，看到沈夙的脸色由开始的苍白，转而在咳嗽下两圈红晕浮上脸颊。
沈夙咳着将身体由平躺改为侧躺，脸埋在枕头里，陷了进去。
路谣见他咳嗽都快呼吸不畅了，连忙坐到他身侧，将他细心的扶了起来。
可病中虚弱的沈夙就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路谣只好又将他靠到自己怀里，他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肩膀，路谣抬手，在他身后轻轻的顺着背。
这聊胜于无的安抚竟真的奏效。
沈夙靠在她肩膀，又低低咳嗽了几声便不咳了。
路谣低头看他，仍是双眼紧闭的模样，刚刚看他只觉得他瘦，现下他真的与自己亲密接触，自己替他抚背的时候，更是如此觉得。
因着睡觉，沈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因此他弯腰靠在路谣怀中时，背后的蝴蝶骨也别路谣摸到了。
瘦骨嶙峋。
路谣想到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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