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的尸体因着尸检已经耽搁了时日,若再远赴沙洲郡安葬,只怕路途太远,经不住,蒙晨和兵部员外郎陈家商议后,在京都火化,蒙晨抱着妻子的骨灰离了京都。
孙雁南得知后赶至京都十里亭相送,不是送蒙晨,他俩都不认识。是送送陈娇,既是旧相识,当年也算是同“落难”,被人欺负。
蒙晨抱着陈娇的骨灰往十里亭上走,十里亭这个亭子建在山涯高处,可以远眺出京路,也可以回望京都都城。但因为是个高而四面空的凉亭,即使是夏季,在那亭里待一阵,也是透骨的山风吹,阴凉得很。
十里亭下面倒是有各种各样的茶肆、酒馆、卖京都特产的小店,大部分送人出京的都在这些茶肆酒馆中话别。
孙雁南跟着蒙晨一直登上十里亭,蒙晨在亭里坐下,将那骨灰盒面向京都的方向,喃喃道:“再看看故土吧。”
然后对孙雁南道:“你这人倒是特别,人死了,就算是不惧五皇子和任将军府的,这个人情也是要落在兵部员外郎家,别人都去府上看望我岳丈岳母,你跑十里亭来吹风。”
孙雁南道:“有些话在这里问比较方便。是你的不忍心,坏了陈娇原来的打算吧?”
蒙晨看着孙雁南,有些惊讶和警惕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雁南道:“我回京都之后就去过陈家,得知陈娇的地址后给她写过一封信,只是告诉她,我回京都了,她若是回京都,我们聚一聚,或者像小时候一样,来找我玩。
陈娇给我回了一封信,信上写她快死了,但要下毒害死她的盛彩儿也会死,她心里就还是畅快的。
可见她知道盛彩儿下毒害她,如今盛彩儿却免于命案,我就是奇怪,想问问为什么?”
蒙晨道:“陈娇因为患病,味觉退化,那酥酪糕里加了东西,味道倒底有些不同,是她的贴身丫鬟吃出来的。
陈娇倒很高兴,说她反正一死,还能报了这个仇。可我悄悄问过好几个医倌,如果她服两种毒,那本来还有半年的命,不过一个月人就会没了。我舍不得,我在找鬼谷怪医,多几个月就多一分希望,就把那酥酪糕换了,她吃的都是没毒的。
我们沙洲郡也有卖酥酪糕的,以前陈娇总说看着一样,吃着还是不同,不是太喜欢,但她患病后也吃不出来了。
因为要准备随时替换,我府里常备酥酪糕,真正有毒的都由知情的丫头毁了,就是扔掉的,也是无毒的。”
孙雁南道:“陈娇在信中写,盛彩儿是任嘉玉最得力的狗腿跟班,坏事做了不知道多少,不知抽过多少女子的耳光当街辱骂过她们,仅仅只是一句看不顺眼,也包括她。
后来,除了和田远济一起害她被退婚时差点丢了半条命,还在京都散布她因为和家中马夫不清不楚才被田远济退婚的谣言。
造谣造得陈家族老都上门,和她父亲说要么送她出家,要么就嫁给马夫,说她自己不俭点才会谣言四起。当时几乎把她逼上绝路。
我不敢说你做得不对,毕竟换我可能也舍不得。”
蒙晨道:“这些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确实想让盛彩儿死,这人下毒害陈娇,心思恶毒,死不足惜,我原本以为就算是少服一种毒,留下最后一包有毒的作为证据……盛彩儿也是会死的。
哪曾想这些仵作这么厉害,居然会发现不是一种毒。”
孙雁南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想要彻底扳倒任嘉玉。”
蒙晨道:“需要用我的地方,少夫人吱一声就是。那盛彩儿如此欺负过我妻子,等她一年后监役刑满出来,我也自会教训她。”
孙雁南道:“只怕她用不了几天就出来了。监役是要每日做苦役,晚上回牢里,但我朝向来可以以银钱抵役,她若是能拿出大把的银钱,几乎就是毫发无损,没事人的出来。”
蒙晨怒道:“若是这样,匹夫也有一怒。”
孙雁南道:“若是要拼个匹夫一怒,陈娇也不会想来想去的,她是想你和孩子都能好好的。”
十里亭下的茶馆里,陈娇的两个孩子在仆人的照顾下,正乖巧地吃着点心,等着父亲。
蒙晨眼眶一热。……
两人十里亭一别之后,果然有人出了双份的银钱,盛彩儿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有意思的是,在信中指天划地对陈娇表衷心的田远济,要抛下一切和陈娇在一起的这个男人,又带着孩子去找盛彩儿,对着盛彩儿痛哭流涕,说自己都是被陈娇骗了。
如今自己是白丁,还挨了一顿打,被人耻笑,都是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害的。
自己与盛彩儿十年夫妻,又有孩子,如今盛彩儿也有案子在身,也被人嘲笑,不如他们俩个还在一起好好过,找人放出风去,就说是那女人报复心切,故意下套诱导自己这么说的。
盛彩儿大怒,扑上去一顿挠:“我会被人嘲笑,全是你对那贱人深情款款的信闹得,现在全京城都在传你的深情名篇,说你人品不怎么样,才学还是有,对那贱人也一定是真情,不然写不出来。
而今你又说自己被骗,你以为那贱人为你而死时,在堂上招供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被骗了才会娶我,如今觉得自己当了冤大头,又说是被那贱人骗了,又想来找我给你垫背!这会子来说什么夫妻情深!”
田远济道:“我那时对她写的,是那时的真心话,我如今对你说的,是这时的真心话,此一时彼一时,不是我想骗你,是我被骗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咱俩还有孩子。”
盛彩儿眼珠一转,回头道:“你若也为我洋洋洒洒写下数十篇深情文章来追妻,盖过那贱人,我倒是也可能回头。
你把你被那贱人勾搭蒙骗也好好写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