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我只得先向父亲禀明,父亲说,那年大胜之后,就有被解救的边民百姓找过他,说有人被要挟画了城防图,让我们当心。
为防万一,父亲当时就更换了城防布置,但当年并没有找到边民所说的图。
此后,父亲与我断绝了父子关系,家谱族谱除名,留存了房和钱让我们过日子。我让姨娘跟着父亲和母亲过。我照顾映雪,希望她能恢复。
这之后俞明花的大哥和嫂子登门。俞明义问他妹妹如何死的。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我已经无所谓了。
她大嫂忽然问,杨映雪的父亲是不是杨长风杨大人。我说是的。
她说,杨大人满门忠烈,爱民如子,全家战死,边民人人敬仰。杨映雪的孩子,是这世上仅存的杨大人的骨血,就凭这,也不应该为一己之私杀人性命。
俞明义喝斥她闭嘴,他妹妹已经死了,一命抵一命,死者为大,不要再说她的不是。
她大嫂说,在你眼里自然她什么都是好的,哪怕她杀了人,杀的还是杨大人的后人,这事传回边关,唾沫都得淹死她。
俞明义没理她,对我说既是他妹子先杀了人,这次他不会去兵部告发我,但如果他外甥女春柳有事,他一定会去告我私通敌国。春柳不过是个幼童,希望我们不要迁怒无辜。
她嫂子就道,杨映雪的儿子比春柳还小呢,你妹子怎么就可以迁怒无辜?
俞明义大怒,对她道,如果你不想和我过了,可以走。
她嫂子点点头,问和离书是现在写么?
俞明义对她说,会写休书给她。没想到她嫂子道,也可,现在就写吧,反正当初你妹子也是要你写休书的。
俞明义问她孩子呢?她说自然是跟着你,她已将孩子拉扯大了,恩将仇报的一家子,她心早就寒了。人家为了救你们画的图,不要脸。
俞明义就在我这借了笔墨写了婚书契结书,又取出一支钗,递与她嫂子。说就算是恩将仇报,就算是不要脸,春柳是他妹子唯一的孩子,他也得护着。
她嫂子说,你护着吧,原来护妹子现在护外甥女,反正已经与她无关了。她嫂子走了。我没料到,他们会在我这大吵一架,闹到分手。
俞明义长叹一声,说自从那年为了明花打了她一巴掌,又在明花要他休妻时沉默,他这媳妇对他就从心里冷了下去。这些年他也试过,捂不热了,她就是看孩子还小才又将就了这几年。
从那以后,侯府有春柳,俞明义有所谓“我通敌卖国的证据”,相互制衡。如今知道内情的父亲母亲姨娘均已去世。
大哥大嫂只见过几个月大的春柳,最后一次我回家是与他轮防,大哥大嫂当时一直在边关,不知父亲母亲后来是如何与他们说的。
父亲去世时,大哥仍在边关未来得及赶回,是江衡先回来的,父亲把所有事情告诉了江衡。
江衡护着春柳,怕她死了,大概是因为那份侯府'通敌卖国'的证据。”
江南停了一会儿,又道:“映雪刚刚生病时,时好时坏的,她好的时候,人异常痛苦。我有次和府医一起赶过来,看到她拿着把短刀对着在旁边玩耍的春柳,举起又放下,举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扔了刀,痛哭失声。
她下不去手。
府医说,她放过别人,就放不过自己,如此损耗折磨自己,恐难好。府医让我把春柳送走,别再折磨映雪。
我把春柳交给了母亲和姨娘。姨娘恨俞明花,当初我离家三年,后来她杀了江律,现在又使得父亲与我断绝了关系,姨娘连带着恨春柳不想看到她。
母亲将春柳送到庄子上交给祝庄头夫妇养着。母亲和姨娘去世后,父亲将春柳从庄子上接回,安置在江衡那当丫环。再后来,父亲去世时把所有事情告诉了江衡。
这就是全部了。春柳下毒谋害你性命,又诬陷他人,你们斟酌处置吧,不用考虑我,我是一个对不起所有人,给大家带来麻烦的罪人。余生唯一的希望就是陪伴映雪,若是老了,映雪能先我走一步,就是人生大幸,此生无牵挂了。”
王令仪听完,不知应该说什么,沉默良久,对江南道:“谢谢二叔。”
告别之后,江南忽然叫住她:“如果你真找到鬼谷怪医,如能请他也看看映雪……我什么都愿意给,我可以医换。我有时会卑鄙的盼她一辈子不好,她才会如此信任依赖我,可又觉得如果她好了,她应当自己选择她的人生……人都只有一辈子……我曾因为自己的不舍,不愿与她和离,终究还是害了她。”
王令仪点点头,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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