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〇回初做将军却嫌甲沉
监军张大宾纯属是小人得志,一朝权在手就看他怎么行了。他恨老裴家呀,恨之入骨——四年前那一场胖揍,我就白挨了?没那个!现在,既然我成了你们的监军了,我就得想方设法报我当年挨打之仇呀!先是在老裴家父子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挑衅一番,觉得心里挺爽的。要不然孔子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就是这样。作为一位君子,走得正、行得端,正大光明,有那么一星半点矛盾,人家也不往心里去。可小人不行啊。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嘛。得罪了小人,他不但往心里去,还经常地在背地里算计:我怎么能够报此仇呢?我怎么能够报复呢?一旦得志,那就没你的好啊。张大宾就是个绝对的小人呐!
回到自己住处,把自己的心腹小五子、小六子全都给叫到身边,就把今天在酒席宴上发生的事情当自己的战绩给这两人说了:“嘿嘿!我把他们老裴家给吓得啊,我发现裴仁基的脸都青了呀,都得看我的脸色行事。不过呢,我看得出,那个小毛小子裴元庆还是不服啊。嗯……哼!上一次就数是他打我们打得狠呢。这小子我听说了,有把子力气,武艺高强,可以说是万人敌。反正是,他们都把这裴元庆吹到天上去了。我看这个小子要是没本事,也不敢在我面前奓翅儿!能看得出来呀,他爹裴仁基就那么压着他都压服不住啊。看起来,要想对付老裴家,首先得先让这小子吃亏呀!我问你们:唐弼手下有没有能征惯战之将?有没有能是裴元庆的对上手的,嗯?有没有?”
他一问,小五子、小六子那就是张大宾的智囊啊,当年在街面上是,现在到军营中还是。小五子、小六子就说了:“大人呐,我都给你打探好了,唐弼手下其他将领一般般,但唯独有一位可以说是勇冠三军之将啊,就是铁枪大将来护尔!这来护尔原来是靠山王杨林手下爱将。杨林把他派到齐州,其目的是监视唐弼。所以,给来护尔任命了一个齐州的监军。”
“哦?跟我这职位差不多少啊。”
“是,您不也是过来监视裴仁基的吗?一样的道理呀。这个来护尔膂力过人,手持一杆大铁枪,鲜有败绩呀,很少有人能够在他面前走几回合,力大无穷啊。所以,这一次兵部文书上专门注明了要小心来护尔。不过呢,在兵部给的文书上附带着靠山王的一个建议。靠山王说这个来护尔当年是他的手下,他对来护尔比较了解。这个人忠心大隋。那么此次跟随着唐弼返回齐郡情有可原。说这个来护尔的全家好像是被瓦岗山上的响马谁谁给全杀了,反正灭了门了吧。来护尔痛断肝肠,唐弼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说给来护尔办丧事,这才带着来护尔返回齐郡。所以,靠山王说来护尔的心应该还在大隋。那么对于来护尔能置之以降,不要置之以死,最好能够进行策反。只要来护尔反了,应该能够从唐弼那里带回一部分兵力。即便带不回来兵力,老王爷说,来护尔回来胜过十万兵马呀!”
“有、有这文书啊?”
“啊,您没出京呢,就已然给您送来了。”
“哎呀,送那么多,我哪知道是哪一本儿啊?”
小五子、小六子心说话:你一本也没读啊。“哎哎,大人呐,您不用看,我俩全都替您代劳了,哎,都、都、都给您看过了,都在我们脑壳里呢。”
“嗯!要么说让你俩当我的军师呢,真不错啊!回头我重重有赏!”
“是,是。”
“哎呀……要招降来护尔……对此事你们俩怎么看待?”
“我们俩觉得靠山王杨林所言极是啊。来护尔毕竟当年是齐郡的监军呢,一旦策反了,他就能动摇齐郡的根基,就能动摇唐弼的军心,另外也得了一员大将啊。”
“嗯,哎呀……这员大将是靠山王杨林的啊?”
“啊,对呀。”
“哎呀……杨林跟宇文化及不对付啊。我现在跟宇文化及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跟这老杨林嘛——不过交啊,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哎呀……即便是招降了来护尔,这来护尔也不为我所用呢。到那个时候,我这里已然有了一个勇冠三军的裴元庆了,再来一个勇不可挡的来护尔,这俩都不是我的人……哎呦,那还要我何用呢,啊?那、那还能发挥出我的本事吗?”张大宾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本事啊。“我全把这有本事的给收过来了。那回头,我、我、我的功劳往哪儿得去呀?哎呦……”
小五子看看小六子、小六子瞅瞅小五子,“呃……那大人,那大人,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呀,哎,咱走走看,走走看啊!如果说这个来护尔他能够为我所用,能投降我、感恩我,那当然好了。如果说,他还是靠山王杨林那边的。我觉得倒不如让那个裴元庆去对付这个来护尔。如果裴元庆把来护尔打死了,这算我的功劳啊,算我治军有方啊。如果说来护尔把裴元庆打死了,那也好啊,除去我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嘛。你们俩说呢?”
“呃……大人,您所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有一点,裴元庆要是打死来护尔那更好。如果,来护尔打死了裴元庆,那、那这齐骏咱还能能拿下来吗?”
“嗨!你们俩呀,真是的。咱多少人呢,啊?咱五六万人呢。唐弼那边说着着是五万多,但是,这不原来说了吗?军心不稳。到那里,我让五万兵往前冲,哎,还拿不下一个齐郡吗?”
“哎呦,那得死多少人呢?”
“我管呢!打胜仗就得了呗!管死不死的呢?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呀?只要你我当头儿的不死不就完了吗?最后功劳全落在你我头上,加官进爵呀!管他们死活干啥?老百姓不是常说一句话吗?慈不带兵!不是,你们俩跟我在市井上混迹这么多年,怎么年岁越大越没出息了!这一层想不到吗?”
“呃,呃,对对对对……呃,大人批评的是!大人教训的是!对!只要咱们合适就行!”
“对!只要咱合适就行了!我告诉你们俩,人这一辈子,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别考虑那么多,考虑多了都是病!咱只想着自己荣华富贵,跟着我就有你们俩的好,知道吗?”
“呃,知道!知道!”
“嗯……那这事……这事就听我的,一切以打击老裴家为目标,听到没有?”
“哎,听到了,听到了!”
您看这多好?让他打仗呢,他内部先斗起来了。这张大宾就把自己的军事准则给定上了——先打击自己人!
简短截说,从第二天就开始正式办公了,开始征召周边郡县的兵,那有皇帝给的圣旨啊,调哪里、调哪里……兵部都列好了,虎符令箭也都已经递过来了。所以,到这里拿虎符一合符了,“行了!你们这里点一万兵过来。”到那里一合符:“你们这里点两千!”“你们这里点三千!”简短截说,不出十五日这北海郡周边连同北海郡集结兵力达五万五千人!
张大宾出主意:“五万五千号称十万!即日启程是兵发齐郡!”
哎呦!裴仁基一听,“大人,现在就走啊?”
“啊,你还想等什么时候啊?”
“呃……监军大人,您看咱们现在的兵来自四面八方,揉在一起,怎么也得训练几天呢,哎,让他们互相熟悉熟悉,行军作仗也好配合呀,不管怎么的,也得改编改编呢、整编整编呢、整顿整顿呢,对不对?不然的话,一盘散沙,呃……这、这、这行军作战对咱不利吧?”
“哎——兵贵神速!你读过《孙子兵法》没有?”
“嗯?”裴仁基说:“我也粗读几遍……”
“啊——粗读不行,得细读啊!《孙子兵法》里面就有这么一句——兵贵神速!兵贵神速!难道说你忘了吗?”
裴元庆在旁边冷冷说了一句:“大人呐,《孙子兵法》当中没这四个字啊。《孙子兵法》当中倒是有‘兵之情主速’。可没有提‘兵贵神速’。”
“啊,啊,啊,对、对、对呀!兵、兵、兵之主速……呃,主、主、主速啊,这个意思不就是‘兵贵神速’速吗?”
裴仁基赶紧地冲儿子一瞪眼:“对、对、对、对……大人,您说得太对了!它的精神确实是‘兵贵神速’。”
“还是的呀!所以,裴将军,咱在这里纠集部队纠集了半个多月了啊,人家早就知道了!咱还不把咱这纠集的部队拉上去跟他们干?一旦人家做了准备,咱这仗就不好打了。你行军打仗多年,难道说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哎,哎。”裴仁基心说:什么叫“纠集”呀?好家伙。我们这是乌合之众啊这玩意儿?反正也知道这张大宾不学无术,唉,词能达意也就行了。“行行行行……”裴仁基心说话:快点吧也不算毛病,得了,不要违背了。“既然监军大人意下如此,那本将也并无异议。”
“嗯,行啊,咱们俩一条心就行。那我看这样吧,明天!明天就行!咱明天就起程,怎么样啊?”
“呃……是不是找人算一算,来一个良辰吉日啊?”
“哎呀……行军作仗啊,哪儿有那么多事儿啊?哎,裴将军,你怎么还信这个呀?丁是丁、卯是卯,赶上哪天哪天好!反正我这人就不信那一套,我就不信邪!明天我觉得挺好的。嗯……只要明天是晴天,咱就能走!你看怎么样?”
“行,行,行。”裴仁基说:“既然这样,那明天调动大军黎明启程。”
“行了!就这样!这军队的事儿啊,你多管。我主要参谋军机。”
哟!他还参谋军机呢。
就这么着,把起兵的时间就定下来了。
走出议事厅,裴元庆一拉他爹的袍袖:“我说爹,您觉得这么一个人领兵打仗,能打赢吗?”
“哎!少言语啊!怎么打不赢?这不有你我父子在这里吗?”
“你我父子管什么用呢?我看出来了,爹,人家说什么话呀,你就没有一句敢给于否定的。咱这手里的军队都是从周边郡县抽调过来的。刚抽调过来,兵困马乏,没有得到休整。明天启程,这到了齐郡还不成了疲惫之师啊?人家唐弼在那里以逸待劳。咱们不净去那挨打的吗?”
“哎——未必、未必呀。监军说的也有道理,兵贵神速嘛,别让人家做了准备。既然刚才咱已经达成一致了,就这么的,谁也不许再说了。再说,惑军之罪!我们已然定好战略了,就别再言语了。”
“行,行,行。不言语,不言语。我呢,就管打仗,把这仗打赢了就行。不过,照这意思呀,这个仗不好打。爹,你可要多加小心。”
“哎呀,你才应该多加小心呢!谁让你接话把儿了?以后少言语!”
“哎,好好好,以后啊,我、我干脆不进帐了,行不行啊?”
“唉——”
这父子唉声叹气地回到后宅收拾行囊。第二天一早,天不亮,来到军营。那毕竟大军还得裴仁基带呀,主力是北海军,北海军听人家的呀。天不亮,就来到了校军场内。
这五万大军已然点得整整齐齐,早就吃过战饭了,人四更天就造饭了,五更天黎明就要启程了,等着裴将军过来点兵呢。
裴仁基到这一看,哟!莫道君行早,是自有早行人呐!怎么?人家张大宾满身戎装已经在那里被这小五子、小六子搀扶着挺胸叠肚、撇着嘴登临点将台呀,在那里等候裴仁基多时了。
怎么还得小五子、小六子搀扶着呀?不搀扶着,站不起来。这是头一次统兵带队当将军,原来没当过呀。没当过兵,哪来的盔甲呀?但是这一次,派他到北海还挺紧。张大宾心说:我当监军了,哪能没有一个威武的盔甲呀?赶紧地、赶紧满城转着找啊,现量身定制、量身打造来不及了,只能看谁有富裕的铠甲吗?这么一转悠,那溜他须的人多呀。有那武将说了:“我有、我有、我有!我有一副好铠甲呀,我情愿赠送给国丈!”人家就给他送来了。哎呦!把张大宾乐得呀,穿戴在身上,觉得还挺威武。脱下来放在匣子里一起带着来到北海。那今天要点兵出征,一大早起来就让小五子、小六子服侍着顶盔、挂甲、罩袍、束带、系甲、揽裙……等把这盔甲穿身上,这么一动弹,坏了!怎么呢?这个衣服就这样,您在衣服店里头,穿身上觉得挺好看的。再照照衣镜,前照照、后照照,哎,不错,买了!掏钱买了。等回到家里,真地穿这衣服要出去工作了或者要出去玩儿了。一出门,哎呀!这、这衣怎么会这么紧呢?怎么这个地方这么磨得慌啊?这盔甲也属于大将的衣服。在大兴城往身上一套,哎,面对铜镜这么一看,左瞅瞅、右瞅瞅,也觉得挺华丽的、挺威风的,虽然有点沉,但是就那么一会儿,没感觉出来。今天真地穿在身上要当常服了,顶盔、挂甲穿身上也挺威武,也不错。“怎么样?”“好!好!好!”“哎,走,走,走,走……”往前没迈两步。“哎呀!”怎么?“这腰怎么能不得劲儿?这玩意儿怎么那么沉呢,啊?这头盔怎么那么捂得慌呢?”但都穿身上了,说现在再脱了,脱了也没其他盔甲呀。打肿脸充胖子往前走,习惯了就好了。就这么着,再往前走,没走到点将台呢,张大宾走不动了,嗬喽带喘呐——
“哎,我说,这……这当将军的穿的盔甲都这么沉呢?”
“哎,我们俩也没穿过呀,我们俩也不知道啊。估计呀,这、这是原来穿盔甲的将军可能能负重。您呢,呃……可能这个力气,没他大,穿他的盔甲可能有点沉。”
“哎呀,这怎么办呢?现在脱了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这得打完一仗之后,我再找人再给我打造一身盔甲呀。”
小五子、小六子就说了:“大人呐,我看这样,咱们坚持一会儿。您先上点将台,一会儿点完兵,开始出发了,您下来再换成便装不就行了吗?谁说的行军打仗非得穿盔甲呀?您先换成便装。我们呢,赶紧地在沿途之上给您找一副盔甲。或者说,您就从此就别穿盔甲了,您就一身儒服,对不对?诸葛亮打仗,哪见过他穿盔甲呢?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呀。”
“哎呀,你早说呀!早说我不穿了!”
“大人,您昨天不还挺新颖的吗?您非得要穿,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效果呀。”
“那行了!那先上点将台吧!”
这点将台是个高高的土台,得有现在的三层楼那么高啊。要想登到顶端,两旁都有阶梯。您想想,您爬个三层楼,那阶梯也不老少的。
张大宾刚登了两阶:“不行,不行。太沉了,这腿都迈不动了。哎——”他往左右看看,一看裴仁基他们没来。“小五子、小六子,你们一左一右搀着我、架着我往上走啊!”
“啊?哎!哎!”
小五子、小六子一看,多倒霉!张大宾这人二百多斤呢,穿上这副盔甲,整个二百五十斤!往上抽吧!就抽着张大宾、驾着他,好容易驾到高台之上啊。
到这里一看,时间来早了。张大宾第一次当将军,兴奋呢,昨天晚上没睡着觉啊,早早起来,早早就到了点将台上。谁让你起这么早了?那你就得等啊。好歹这个时候是大夏天的早晨,不热,还挺清爽。这要是冬天,非得冻坏不可。但他沉呢,在这里让小五子、小六子搀着。
一会儿工夫,下面,“咵咵咵咵咵……”陆陆续续军队方阵依次进入校军场。这个时候,更不敢摘盔卸甲了,忍着吧。
一直等着队伍进来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离儿了。裴元基带着裴元绍、裴元福、裴元庆兄弟三人以及偏将、副将、裨将、牙将等等群将,人家这才到场登上点将台。
到这儿一看,“哟!监军大人,您到得早啊?”
“啊,啊。我、我、我也刚来,我也刚来……”那不能露怯呀。
裴元庆在后面斜愣着眼这么一看这位监军大人,双腿打颤,左右两人扶着。一看这身盔甲不合身儿啊,那就知道不是他的。啊——明白了!盔甲太沉了,这位穿着不合适。哼哼。裴三公子也坏,赶紧过来一抱拳:“哎呀,监军大人呐!您这身盔甲太威武了,穿在您身上,真是身前背后百倍的威风啊!您呐——千万别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