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谈的正热闹,院子外走进来了一位大约三十余岁的女性。她的身材娇小,头发被草率地束成了马尾辫,显得有些零散。她身穿一套朴素的蓝粗布衣裳,脚踩一双黑色的布鞋。她脸上写满了忧愁,愁云笼罩,给人一种郁郁寡欢的感觉。刘曹氏和其他三人愣愣地注视着她,既不认识她,也不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以至于忘了主动询问。
那位女士走到刘曹氏的面前,双腿一曲,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地说道:“娘,我是樊玲珑,您难道已经不认识我了?”此话一出,不仅刘曹氏本人,就连在一旁的刘汉山和韩耀先这两个壮汉,也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头皮发麻。幸亏旁边有牲口槽帮,刘曹氏赶紧用右手扶住,以免自己摔倒。
她问眼前的女人:“你究竟是谁家的媳妇,为何要吓唬人?”跪在地上的女人却带着一丝笑意,不慌不忙地回答:“娘,我就是樊玲珑,您的长儿媳,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刘汉山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耳听着她那熟悉的口音,心里不由自主地猛烈跳动起来。她说话的腔调和习惯,竟然与樊玲珑如出一辙。
韩耀先也听出了端详,走到刘汉山身边,低声嘀咕道:“听这声音,和你那个媳妇简直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刘曹氏毕竟经历的事情多,对此种情形也有所了解,她念道:“这怕是鬼魂附身了。”她伸手拉住那个女人,眼眶中泪水涌出,情感激动。“孩子,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都在想你,我的眼睛都快瞎了。你快快起来吧。”
那个人站起身来,用手拍打了几下膝盖上的泥土,目光温柔地看着刘汉山,眼中流露出一丝甜蜜。“汉山,你真是不懂情理,看到我来了也不给我搬个凳子坐坐,人来到家里,总该倒杯水吧。”她说完,就直接走进屋子里,拿出水壶和碗,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茶水。“哎呀,我忘了放茶叶了,我去拿一下。”
刘汉山不动声色,想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他的茶叶藏在一般人找不到的柜子里。这几年家里人口多了,事情也多了,有吃的喝的,放在屋里,转眼间就没有了。所以他多了个心眼,自己买来的好东西都悄悄藏起来。这些茶叶是信阳毛尖,还有湖南茯苓。他把茶叶藏在柜子里,钥匙放在抽屉里。
那个女人回到屋里,轻车熟路,很快就拿着茶叶回来了,这让刘汉山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麦囤和张大妮回家了,两人满身都是面粉,就像刚从面粉堆里爬出来的地面鱼。那个女人眼泪汪汪,拉住比她高出半头的刘麦囤,哭泣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刘麦囤十六七岁,正是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纪。他看到一个相貌普通的女人叫他儿子,心里十分不舒服。“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女人,想要骗人也不打听一下。我娘死了十多年了,骨头都怄成灰了,你还冒充她,去骗鬼吧。”说完,他把上衣脱下来扔给张大妮:“你去洗衣服,做饭,下午去锄地。”
那个女人一脸尴尬,转过身来对刘曹氏诉苦:“娘,你看看你孙子,越大越没个样子。小时候他三叔、他四叔一打他,就跑到我坟上哭得死去活来,你一骂他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喊我,我来了,他又不认我这个娘。”
刘麦囤嘲讽道:“你说是我娘,你知道我身上哪里有疤,哪里有疙瘩?”那个女人笑道:“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还能不知道?你头上两个旋,后背有个疤。大腿内侧有个花生米大小的疤。那是你二叔带你玩火烧的。你爱吃烤红薯,芋头蘸白糖,爱吃你奶奶做的烙馍和油饼。”
刘麦囤愣住了。这个女人说的这些全是事实,一点儿也没有说错。他嘴里还是不认账:“嘿。说得跟真的一样。怪不得,我小时候光屁股满地跑,这些疙瘩村里大人小孩都能看到。”
那个女人更是尴尬,对刘汉山说:“看看,你教得好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长大了,连亲娘也不要了。”正说着,侯黄氏走了进来。看到那个女人,她很意外,喊道:“三妮子,你咋跑到这里来了?”
刘曹氏好奇地问道:“这位媳妇,为何在此地逗留?”侯黄氏认出了她,微笑着回答:“这是我的堂妹,她名叫黄秋菊,居住在后刘庄。我曾向汉山提及过与她结亲的事。”刘曹氏等人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黄秋菊是后刘庄的寡妇,守着两个年幼的女儿,她的丈夫已逝去多年。前段时间,侯黄氏曾经向刘汉山提亲,刘家未同意,这段姻缘始终未能成真。
黄秋菊走到侯黄氏的面前,礼貌地鞠躬行礼:“大娘,您好,我是樊玲珑。您怎么到这边来了?让我为您倒杯糖水吧。”侯黄氏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哎呀,我的三妹妹,你这是在胡言乱语什么呢。你明明是我的堂妹侯三妮,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我的侄媳妇樊玲珑呢?”在一旁观察的刘汉山,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他发现黄秋菊的言谈举止,以及她的声音,都让他的心中掀起了波澜,仿佛看到了樊玲珑生前的影子。如果闭上眼睛,就像是樊玲珑重生一般。他曾见识过鬼附身的情况,村里不时有男女被鬼附身,他们能知晓过去亲人的种种秘密。他也知道,有些人会利用这些情况行骗,事先打听好别人的情况,然后上门行骗。看着侯黄氏和黄秋菊之间的互动,刘汉山觉得她们似乎在联手表演一出双簧戏。
为了揭开真相,刘汉山将黄秋菊拉进屋内,他决定深入探究,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妹子,你大费周章地来到我们家,究竟有何目的?如果你缺食物,我会给你一袋面粉,现在就送到你家。如果你缺钱,我口袋里有铜币,你可以先用。明天我再给你送来十个大洋。只要你如实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的。别搞得神神秘秘的,让人害怕。”黄秋菊显得有些害羞,她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就像是年轻少女一般局促不安。“汉山,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今天见到我,你怎么变得这么陌生了?”
“你以前都是怎么称呼我的?”她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期待,似乎在考验他的记忆。
“你心情好的时候会叫我傻娘们儿,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叫我饭篓子,但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叫过我妹子、媳妇或者孩子的娘。你心里藏着不少坏主意,我不和你计较那么多。”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这种称呼习惯已经习以为常,但言语中透露出的无奈和包容,却让人感受到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
刘汉山心中更是惊愕不已。他们结婚多年,在家中都是用“诶”、“啊”来称呼对方,只有在私下里才会如此亲昵地称呼。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从未有第三人知晓。这种称呼方式,仿佛是他们的专属暗号,只有他们才能理解和解读其中的含义。
“你还知道一些啥事儿,一块说。”刘汉山看她知道多少隐秘事儿,索性叫她都倒出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似乎在期待着她能透露出更多他们之间的秘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仿佛在询问她是否还能记得那些他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
黄秋菊眼珠转磨一眼看了刘汉山一眼,那眼神里满满都是万缕情丝,让刘汉山热血沸腾。这撩人的动作,就是樊玲珑的拿手好戏。多少次,刘汉山为这眼神神魂颠倒。
“哼,你这人,说你啥好。看你平日话语不多,其实是哑巴牵驴,闷逮。第一次去我家,我和你在屋里说话。你看我家里人不在,就抱着亲。我力量小,挣不开你那双打铁一样硬的胳膊。你亲了我,又把你那熊掌一样的手伸进我的上衣,又搓又捏。这还不算,你拉着我的手要不是我弟弟铜锣推门进来,你下一步就会办坏事儿。”
刘汉山满脸尴尬,他自己做过的事儿,不能不认账,只好点头。
“第二次见面,在我家没机会,走的时候非要我送你。到了村外的芦苇地,你就不老实。把我摁在苇草上脱裤子,我咋受得了。你一点不吝惜人家,我晕过去几次,我说刘汉山你轻点。你说轻点,不是刘麦囤芦苇地外咳嗽一声,咱儿子要早出生大半年。”
刘汉山笑得不情愿,点头承认。心里想:“都怪你大爷我那不懂事儿的老丈人,不是他跟在我们后面偷偷监督,也不会吓得你落下病根。后来你和我一同床,就浑身发抖。”
“你和解蕊凝偷腥的事儿,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最清楚。你和她第一次在孔家大院,我就在屋后看着。你跟牲口一样,声音比小孩儿玩尿泥摔泥窝窝的声音还晌,我怕把你的地黄瓜弄折了,你却不管不顾。那个骚蹄子解蕊凝也真能挨能受,你那么大的力气,我三百斤的朝天力都受不了,她只是牛一样从喉咙底吼几声,如痴如醉,好受的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唉,我把我给你们腾出来了,你也没能把她娶回家,可惜了。”
刘汉山的眼眶中饱含泪水,他的双手坚定地按在黄秋菊那瘦弱的肩膀上,表达出他无尽的情感。而黄秋菊仿佛找到了依靠,她顺势倒入了刘汉山的怀抱中,轻轻地在他耳边低语:“汉山,你不必害怕,我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给你送来一个妻子。我知道你一直都需要一个女性的关怀和照顾,而你一个人孤独地生活,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忍。我知道你内心深处一直放不下我,但是我们必须正视现实,我们已经分别了这么多年,也许我们只能在来世再续前缘。”
听到这些话,刘汉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紧紧地拥抱住黄秋菊,仿佛想要将她融入到自己的生命中。他的眼泪无法止住,流淌在脸颊上,滴落在黄秋菊的头发上。这一刻,他们的心灵得到了短暂的安慰,他们的情感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