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正在推导着周若敏和金海的关系。
他坐在许清涯家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在茶几上的一张白纸上写画着。
电灯亮着,电视开着,却是静音。
茶几上放着一个瓷质的烟灰缸,显然是自制的,捏得很丑,四不像,长着两个犄角,上面涂了各种颜色的釉。
烟灰缸里躺着三个烟头,最近赵小禹的烟量减少了许多,闲时抽两口,忙时就忘了。
已进入冬天,煤炭资源丰富的定东市早早地供上了暖气,烧得热乎乎的,厅开着一扇窗,吹得窗帘微微动,像是有个调皮的孩子躲在那里。
赵小禹的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背心,裸露的肩膀处有两道伤疤,那是飞跃风哨口时受的伤,共缝了十几针。
他写几个字,就停下来思考一会儿,时不时地拿起烟盒看看,然后又扔下。
“抽吧,我一个烧窑的,还怕你抽烟?”
说话的是许清涯,她穿着一身兰花点的睡衣,坐在赵小禹的旁边,头发乱披着,显得有些慵懒。
赵小禹嘿嘿一笑,拿起烟盒,抽出一支,咂咂嘴,又塞回去,合上盒盖,扔得远远的。
许清涯伸手探过烟盒,抽出一支烟。
“抽吧,我给你点上。”
含在嘴里,拿起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咳嗽了两声,把烟递给赵小禹。
赵小禹又嘿嘿一笑,接过烟,叼在嘴里,唇间有点甜腻腻的感觉,不由转头看向许清涯,许清涯冲他笑了笑,靠过来,把双手搭在他的肩头,看他写字。
赵小禹拿起那张纸,说:“周若敏是郑玉萍的女儿,郑玉萍是郑建强的堂姐,郑建强是白斌的姐夫,也就是白文的丈夫,白斌和白文是陈丽梅的继子和继女,陈丽梅是陈子荣——也就是我大哥——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姐,我是金海的哥哥,那么请问,金海应该管周若敏叫什么?”
许清涯说:“你都推导了半晚上了,还理不清,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我听得两眼发黑,你就别为难我了。”
“你脑子好嘛。”
“好个鬼呀,我从小就是个傻子。”
“快点,帮我理理,十万火急,”赵小禹说,“他俩马上要结婚了,别闹出笑话来。我跟白斌算过,白斌说,什么关系也没,吴小异还骂我脑子不够用;我跟我妈算过,我妈说,八杆子也打不到的关系,还说照我这么算,全国各族人民都是亲戚。可是,我怎么觉得,他们的关系很近呢?”
许清涯无奈地拿过那张纸,放在茶几上,又拿过笔,在赵小禹写好的各种人物关系上打了两个叉。
“白斌和陈丽梅这儿,已经没关系了,你和金海是重组家庭,也没关系,这就断了两次,所以,金海和周若敏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赵小禹不同意她的观点:“白文是周若敏的妗妗,我是白文的舅舅,金海是我的弟弟,论起来,周若敏不得叫金海老舅或者姥爷吗?金海是爷爷辈的人了。”
“啊呀,这扯得多远了,照你这么论,我说不定还是你的姑姑呢。”许清涯笑着握紧双拳,在赵小禹的肩膀上怼了一下。
“你是我的姑奶奶。”赵小禹说。
许清涯笑得跌靠在沙发靠背上,笑了一会儿说:“你真是的,金海好不容易找到了真爱,你是非得要拆散人家是吧?哥们儿,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赵小禹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乱极了。
他其实知道金海和周若敏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金海之前和白文有过一夜情缘,现在又要娶人家老公的外甥女,总觉得有点不道德,所以就想找个理由阻止这场婚事。
不得不说,金海这颗花心是真的光芒四射啊,把他身边的人挨住爱了一遍,九妹、筱筱、芳芳,甚至还惦记过几天许清涯。
也不得不承认,金海在找女人方面确实是天赋异禀,在县城跟他住了几天,把李晓霞挑了;在市里上了几年学,把白文挑了;在酒厂上了几天班,又手起刀落,把张丽斩于马下;在梅荣集团上了几天班,又把孙子辈的周若敏拿下了。
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如果不是大锤拽着,估计早上天了。
阻止金海和周若敏的婚事,办法是有的,可是按照金海的品性,两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应该早把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做过了,拆散他们,这世界上必然又多了一个无辜女孩。
再说几个孩子都不成家,母亲快急死了,自己的婚事遥遥无期,金海这门婚事再黄了,母亲还不得气死?
算了,不管了,各人走各人的路,福自享,祸自受。
“瞌睡不?”许清涯伸了个懒腰。
“瞌睡,但是我没有枕头,睡不着。”
“嘻嘻,那我不睡了,你睡吧,我当你枕头。”许清涯坐直了身体,并拢双腿,拍拍自己的腿。
“好,那前半夜我睡你,后半夜你睡我。”赵小禹一本正经地说。
“噢,我的天呐,你说什么呀?”许清涯笑得又跌靠在沙发背靠上,一手捂着脸,一手捶着赵小禹的背,双腿蹬得茶几吱吱地摩擦着地板。
赵小禹回头看着许清涯,仍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我的意思是,前半夜我枕着你的腿睡,后半夜你枕着我的胳膊睡,你想到哪了?”
许清涯笑得更厉害了,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段时间,赵小禹的“咱们家农庄”已一切就绪,报纸、电视上都做了广告,传单发了几十万张,还利用伪机站把全城的手机扫荡了一遍,加上自己和九妹的人脉,招商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十几亩农田,一百多头猪已全部承包了出去,直接和他合作的户已达三百多人,交易额近二百万。
以后饭庄、鱼庄、住宿等,都有收入,全家人的生活有保障了。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明年还得扩大规模,还得增加新产业。
这回听九妹的,听对了,定东市果然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
赵小禹还是很忙,因为今年不开业,为了节约成本,他雇的人手不多,很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晚上有时住在农庄,有时住在许清涯家里。
许清涯也今非昔比了,因为她让公司的产品顺利通过了不可高攀的陡波试验,功勋卓著,被提拔为副总了,虽然只是挂职,实际工作还是研发室那一摊,但收入提高了,身份不一样了,谁再叫她娃哈哈,就要掂量掂量了。
作者注:伪基站在那时还不属于违法,至少在定东市是没人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