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芷先下一棋,战莉很快落棋。

    “现在不适合,憋屈也得憋着,最后得利的是谁还不一定。”苏白芷漫不经心地回道。

    阮清秋给两人各倒一杯茶:

    “我认同。”

    她最近一直在看报纸,了解更多的时事。

    从大局看,目前的应对没什么问题。

    国内各个领域都要发展,先解决温饱,再解决其他。

    带全民过上好日子,才是领导人的主要目标。

    抓大放小,偶尔的挑衅还击就行,不主动挑起战火。

    “你们跟家属院其他人不往来,不怕被排挤,传谣言?”战莉轻飘飘地扔下一句。

    苏白芷和阮清秋对视一笑,真不是她们不合群,主要时间也凑不到一块。

    上次她们想去榕树下听听八卦,结果那些人干脆安静掰玉米,掰花生,搞得大家都不自在。

    阮清秋神色淡淡:“融不进的团体,不硬着融入,反正又不指望他们过日子。”

    战莉点点头,看她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清秋丫头,有空就来找我唠嗑,蹭饭我也欢迎,你外公跟我是兄妹相称,咱们多亲近些理所当然。”

    阮清秋点点头,眼眸的笑意溢出。

    “偏心,我也要去蹭饭。”苏白芷吃了一个棋子,幽怨地看向战莉。

    “好,好……哈哈…你们都来,我退休金够多,养你们两个丫头肯定没问题。”战莉眼尾的皱纹堆叠,笑开来。

    冷风袭来,树叶簌簌而下,但树上的叶子却翠绿翠绿的。

    阮清秋接到舅舅的电话,才知道外公外婆平反了,现在回到青大当老师。

    后妈陈丽丽一家被查,她娘家那边几乎是一撸到底。

    陈丽丽的工作也丢了,现在在家带孩子。

    …

    罗河村这边,

    梯田开始收割,村民们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成片的金黄色稻穗,风中带着稻花香,这是丰收的味道。

    杨翠芬站在梯田的田埂上,抬手遮挡阳光,唇角疯狂上扬。

    她半辈子研究水稻,梯田,没想到会在下放后,把学的知识用上,让农民吃饱。

    “杨老师,您坐这,别割了,我们人手够,隔壁两个村的村民也来帮忙抢收。”罗桂玲给杨翠芬倒了一碗凉白开。

    杨翠芬笑着说:“老了,割一排稻禾累得腰直不起来,还是年轻人有干劲。”

    罗桂玲:“您不靠力气干活,梯田能有这样的大丰收,多亏了您和您找来的专家。”

    “多亏大家同心协力,才有今天的丰收。”杨翠芬摆摆手,看着这片稻田她做梦都能笑醒。

    大家一起动手,已经割了大半,一袋袋的稻谷装车送回村。

    隔壁村的村民看着眼热,摩拳擦掌地开垦梯田。

    梯田产的粮食不用交公粮,创收多少平分给村里人。

    辛苦但也值得。

    罗河村的这片梯田上了市里的报纸,现在还有不少记者想采访村支书罗大壮。

    但他此刻正发愁,把头顶的几根毛都要抓没了。

    银耳加工厂的证件一直办不下来,没加工卖出去的银耳赚不了多少钱。

    他这几个月已经跑了十几趟镇政府了,连县政府办公室都跑了十趟,都没用。

    罗大壮并不知道,他的锋芒太露,已经被黎城镇的镇长王仁富视为眼中钉。

    就等着抓他错处,把他赶下台。

    傍晚,罗大壮回到家,坐在院子里抽旱烟,眉心紧蹙。

    两个月了,一直被驳回的申请文件,让他心烦气躁。

    梯田的大丰收,也压不下他心底的火气。

    苏白芷提着腊肉来到罗家,罗桂玲低声说:

    “阿芷,你去开导开导他,犟脑筋,钻牛角尖拔不出来了。”

    苏白芷接过小姨给水壶,拎一张藤椅在罗大壮面前坐下。

    “阿芷来了,“罗大壮看到她,眼睛一亮,继续说,

    “你说,镇上的办事员到底在想什么?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愣是卡审核。”

    “不是他的问题。”苏白芷沉思了片刻,想起一个作家的深刻剖析:权利异物感。

    这事被卡审核,看似是办事员卡,实际是镇长在卡。

    镇长和小姨父有共同的特点,都是从革命中走出来的,扛枪上过战场,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罗大壮眼底疑惑,示意她继续说。

    苏白芷想了想,正准备说,罗振军也搬椅子坐他们旁边。

    罗大壮瞥了大儿子一眼,继续抽旱烟。

    “先是棉蚜虫,再到梯田,银耳加工厂,每一项都是你提出,并做出成果的,

    镇上那位心里应该有其他想法了。”苏白芷斟酌了一下,隐晦地说。

    罗大壮一股气窜上脑门:“他能有什么想法?

    我做这些不都是为村民,为集体谋划吗?

    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当什么领导干部?”

    罗振军想法跟父亲一致,同样疑惑,心里也憋了一股气。

    苏白芷给他倒了碗水,让他压压气:

    “有些人被摆在领导的地位后,从他身上感觉到把权利误解成特权的表现:

    如工作上的专横和生活上的优越感。

    他的目光不在着眼于眼前,而是跟别人比较,不分轻重,视而不见别人的焦急和用心。

    办实事不是他的目标,且可能还会觉得别人干实事,会显得他无能。”

    罗大壮点点头,暗自自省,不让自己落入这样的误区中。

    苏白芷继续分析:“而另外一些人被摆到领导的地位上后,

    让人能看到他的责任心和从这种责任心产生的,对改革的谨慎,对下属的关怀和对自己的严格。”

    显然,小姨父倾向于后一种情况。

    罗振军和罗大壮都陷入深思。

    他们从未以这个角度剖析过,只觉得上面的人为什么会阻碍村里的新发展,甚至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苏白芷没继续说,这是人的天性中一种自然的倾向,

    那就是一旦获得某种地位和机会,人的内心就有可能发生消极的变化,

    就会产生自大的傲慢倾向和摆布别人的欲望。

    坐上那个位置,他当然想做出成绩,但被自然倾向控制,就有可能无所不为,

    把自私自利当成理所当然。

    不然后世也不会有“我家某某是谁”的傲慢发言。

    苏白芷甚至猜测,有人已经动了让小姨父卸职的念头。

    银耳加工厂可能就是对方重点攻陷的支点。

    罗河村村支书的位置,觊觎的人应该不少。

    单军区额外给的补助,就够让人眼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