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城木塔巷,一个两进的院子,老爷子今天突然发话,让儿孙回来。
贾春城带着媳妇和儿子一起回来了,他跳下吉普车,将车上的东西拎上,进了后院就大喊“妈!我们回来啦!”
没有人回应,这不应该啊,一般母亲都会屁颠屁颠地跑出来,主要不是冲他,而是冲着宝贝孙子。
贾春城推门进入堂屋,母亲神情很是紧张,一见到他,赶紧过来拉住他的手。
“春城,你爸疯了,说你杀了人?”
贾春城心里面咯噔一下,再仔细看看,堂屋地上已经跪着一个人了,那是自己的堂弟,也就是叔叔的儿子。
难道这个软骨头招了?
“妈,你别听别人乱说,很多人啊,就看不得别人过好日子,胡说八道!”贾春城强作镇定,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带孩子出去。”贾春城的老爸贾环山冷冰冰地说道。
贾母见到老伴罕见的严厉,只能抱起孙子,拉上媳妇退了出去。
贾环山慢慢站起身,掩上门,然后从里面栓死,再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贾春城,我要亲耳听听你怎么说,你怎么杀的那三个人,你要清清楚楚地说。”贾环山慢慢地说道。
“我没有杀人!”贾春城急了,一定是这个软蛋招了。
“你是没有动手,不过你是主谋,你竟然指使你的弟弟做你的杀手!呵呵,好啊,好得很,真聪明,真厉害,不亏是我贾环山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贾环山暴怒了,突然,他站起身,手一扬,“嘭!”的一声巨响,一发子弹打在了贾春城的大腿上。
“啊~~!”贾春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在地上乱滚。
“你说!!”贾环山疯狂大喊,声音震得堂屋的顶上的灰都轻轻地扬起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这时候激烈的拍门声响起,“老头子,你疯啦!开门!”
“嘭!”贾环山抬手对着门的上方就是一枪,然后大喊“滚!~~~”
贾春城怕了,这个老疯子真的动了杀心了!
“这是徐叔叔家的生意,我们只是参和了一把!”
“你一五一十地说!不管涉及到谁!”
在黑洞洞的枪口下,贾春城只好将倒卖国家救济粮的事情说了,他还指使堂弟杀死了准备上报的三个官员。但是这整个事情是贾环山的上级徐问的主意,这个徐问是造反上来的,所得的钱也大都给了徐问家。整个事情还牵扯到贾环山的几个亲戚,他们都在关键的岗位上。
“咔哒”一声传来,贾春城这才发现老爸居然用录音机录下了他说的话!这个玩意全甘肃可是没几台!
贾环山目无表情地取下磁带,换了一卷新的,“您继续。”他挥了挥手枪。
贾春城只好继续交代。
好不容易说完了,整个事情牵扯到了,甘肃兰州三大家族,好几十人,但是这肯定还不是全貌。
“咔哒”录音机的磁带走完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汽车急促的喇叭声,贾环山知道,肯定是老太婆打了电话。
紧接着,堂屋的门被撞了一下,有人要强闯了。
“记住,我贾环山这辈子没有儿子!”贾环山说完,也不废话,嘭地一枪打在了儿子的心脏上。虽然转了文职很多年,但是多年征战沙场,我贾环山杀的人还少么?
“咣!”的一声,门被撞开了,是他的秘书。
“首长!~~~”秘书声音都颤抖了,这是他多年前的文书,也曾经是军人,从来都是用首长来称呼。
“迟云山!”贾环山喝道。
“到!”秘书收腹挺胸立正,他已经热泪盈眶,他的老首长,他的老领导用征战多年的手枪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这已经用行动告诉他,自己将会做什么。
“将录音带交给组织,用你的生命保证!”贾环山大吼。
“保证完成任务!”迟云山颤抖着大声喊。
“告诉组织,我辜负了党的期望,我愧对我们的人民!中国共产党万岁!”
一声枪响,声震陇上。
杨易突然站住了,他听到了远处的枪声,三声枪响!
嗨,还是不多事了。他改变了行程,没有立即去往昆仑山脚下的和田,那是师叔无欢子的所在。他准备先去兰州,看看能不能碰到金涛吧。
现在的杨易和万小泽两个人都脏兮兮的,穿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戴着一顶回族的白帽子,脖子上都各自挂着一把镰刀,推着一个小板车,上面放着几个包袱和竹筐。他们伪装成回程的麦。
所谓麦,就是农忙的时候过来西北,特别是西安附近帮人割麦子的人。
既然是麦,他们就不能坐车,杨易对火车那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扒上了天水开往兰州的货车。
“主人,我们为什么说自己是宁夏固原来的?”万小泽好奇地问。
“那还不是因为你?你中文说得太标准了,那是从哪里来的?你会陕西方言么?从固原来的好啊,每次就蹦出几个词,人家能听懂,也不疑心。”杨易笑呵呵地说道。
“斯国一”
啪的一下,万小泽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主人,我们明明可以伪装成其他人,为什么要扒火车,吃苦?”这才是万小泽想问的。
“嘿嘿,麦bia火车,死也不丢手咧!”杨易笑着说道,这是甘陕两省流传的谚语,“其他人,装成其他人,那怎么带一撮毛,他那么显眼,你就一天到晚把他闷在背包里?你怎么做人家大哥的?”
“呃,我能做一撮毛的叔叔么?”万小泽实在不想跟那个小猴子称兄道弟。
“可以,看你跟一撮毛谁先生出孩子,谁就升一辈!”看出了万小泽的疑问,杨易接着说“猴子成年需要4年,你还有4年时间抢跑,便宜你啦!”
“我要跟随主人,哪里找人生孩子?”
“你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看这满街跑的,哪里找得到一只猴子?还得是母猴!”杨易戏谑地说道。
还真是个孩子啊,万小泽对着这个主人毫无脾气。就说在二里河吧,那折磨人的手段,古怪还非常的残忍。逃跑的这一路,又哪哪都充满了孩子气。诶?不对,主人在给我挖坑!万一4年后,一撮毛当了爹,那我岂不是要做他儿子的兄弟?要管一撮毛叫叔叔?
这主人的良心大大滴坏了啊!
万小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装成麦,这是杨易的随心之举,不过这一路,他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正确极了。
他们伪装成探亲的麦,这两天就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让他对麦这个勤劳朴实的群体有了真切的了解。
现在已经是9月下旬了,真正的大批的麦其实在5月底6月初就会回家了,只有少数像固原的麦,割完了麦子,还要帮主人家种下黑豆大豆,9月份再来收,那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宁夏固原极度缺水,土地贫瘠,一直到了90年代,那还是赤贫的地方。政府不得已,直接将固原整个村子的人移民,才让这些固原人活下来。
于是固原人作麦,只要管碗饭,那都肯下苦去作。
而麦这个群体中,回族人又更是卖力,毕竟语言交流都是问题呢。
“主人,我们去哪里住宿?”可怜这个万小泽原来还有那么点小洁癖,毕竟是商人家出身的,家庭条件好啊。要不是家里孩子多,老爹又狠心,也不至于让他去当忍者。
老爹那是瞎操心,总觉得家里要有个孩子能抡得起刀,才能在生意场上不被欺负,也不想想,现在都是热武器的时代了。现在好了,孩子是能抡刀了,不过却成了别人的仆人,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哎,这找谁说理去。
“黄河边。”这下苦的麦还想住店?想得美!
杨易可是谨记那三个灵魂问题的,现在他是麦,那就一举一动都是个纯粹的麦!
兰州现在不像后世一样,是个半旅游城市,滚滚的黄河边上,仍然有大量的人在栖息。小泽推着小车,亦步亦趋地跟着低着头的主人,来到了河边的空地,这里已经有人扎下了营寨。
9月份,黄河的秋汛还没有过去,河水是黄色的,翻滚着巨量的泥沙,一路浩浩荡荡,冲向东方。
杨易他们歇脚的地方有一个小渡口。他们推着车子过来,马上有个老汉走上前。“小哥,去宁夏?要过河么?”
宁夏在兰州的东北,从这个渡口过河是合理的,如果顺着河漂向东,那可以少走不少的路。
“大伯,我们是来寻人的,还不准备回家咧。”杨易忙说道。
“哦,从哪里收完豆子?”
“张掖”杨易前世去过那,只好随口说着。
“那里收的是玉米咧。”扎着羊肚头巾的老汉说道。
“老伯,是嘞,你看!”杨易走到板车上,打开了一个袋子,里面是黄橙橙的玉米粉。
“哈哈,主人家大方呐!”老头来了一句。
“是嘞,还管两顿,水面,有麻油!有辣子!”杨易高兴地说道,很快,一老一小就热烈地聊到了一起。
小泽知道,主人必然要问的是那个精干的瘦子,额头有个疤的。这个人叫王青山,曾经伪装成麦,是主人追踪的目标。
“老叔,您在这个渡口见的人多,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额的恩人。去年额做麦,因为年纪太小,根本揽不到活,眼看就要饿死了。幸好遇到了个恩人,肯拉着额一起干......”杨易就描述了王青山的外形特点,还有,他有榆林口音。
“今年我运气好,弄了两袋玉米,额准备给他一袋,额想报恩咧!”
“娃有良心咧,好,我帮你去问问哈。”老汉背着手,拿着铜烟杆,晃晃悠悠地走了。
杨易让小泽将车子推到河堤的一棵树下,准备安营扎寨。
小泽已经轻车熟路了,安顿好之后,拿着水壶就去路边的房子讨水,他们要在河堤上做饭吃。
一边走,小泽心里一边面吐槽不已,这主人也是,明明袋子里有好多钱,对了,还有自己的那块金砖,他硬是要这样折腾。
连比代划的,靠一个一个往外蹦的单词,小泽要来了水,主人家还给好心地给了一小块盐巴。小泽走快了几步,横穿过马路,他已经察觉了,有个人在跟着他,是个女人,步子很轻,不过左右脚不均匀,看来没有武功。
“主~~”诶?怎么主人和小猴子都不见了?我靠,满车的东西就这样放在那,我的大金砖啊!这主人的心该有多大!
小泽环顾四周,主人真的不在附近!而那个跟着他的女人就站在他身后2米左右。
“你,干嘛?”小泽问。
那个女人并不答话,却走下河堤,开始拾起柴火来。
哦,人家是去拾柴火的,小泽就不理会了,开始埋锅做饭。麦,就是一锅玉米糊糊,再弄点咸菜,这就是一顿不错的伙食了。做糊糊的关键就是水烧开了要常常搅拌,别粘了锅底,烧糊了就好。不过这两天,他总是觉得同样是糊糊,怎么主人煮的就比自己弄的好吃呢?
要拾点柴火了,小泽可没有杨易心那么大,赶紧背上自己的挎包,拿上布条缠住的两把武士刀。
当他回到板车边上,准备开火的时候,他见到了那个女人,她已经将一捆枯枝放在了三块石头垒起的土灶前,开始点火了。
小泽有点懵,这附近没有别人家啊,就自己一辆板车啊,这女人怎么回事?
“诶,锅,我的,玉米面,我的!”小泽放下柴火,指手画脚地说道。
女人并不搭理她,只是埋下头,用一根竹筒吹气,将火点燃,然后将铁锅和水端上了土灶。
女人转过身,这时候小泽才看清眼前的女人,大概20岁,跟他年龄差不多,手上缠着布条,粗布衣服,头上包着一条黑色的头巾,脸庞黝黑,但是一双眼睛大大的,是个漂亮姑娘。不过她的头发枯黄分叉,明显的营养不良。她的腰间插着一把镰刀,用布包了起来。难道她也是麦?
小泽注意到她的卷起裤管的小腿上有明显的伤痕,用布包着,不过看来伤得不轻,已经开始化脓了。
“你受伤了。”小泽指了指她的小腿。
姑娘愣住了。
这段时间小泽照顾主人康复,没少帮他换药。忍者处理外伤也是必须学习的,小泽自认自己算半个医生了,对付小伤小病还是可以的。
“我,医生!”小泽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女人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马上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解开小腿上的布条。
小泽放下柴火,在女人面前跪了下来,摆了摆手,示意由他来弄。他小心地解下布条,果然已经发炎并且化脓了,从伤口的形状看,是被镰刀弄伤的。
这应该是使用镰刀不熟练,自己弄伤的。
忍者舞刀弄枪的,也常常被自己误伤,小泽很清楚。
小泽站起身,去板车上拿了医药包,准备帮女人处理伤口。
他一转头,发现那个女人已经从柴火上取过了那把黑鸦刀,刷地抽出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