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得问问族长的夫人和儿子们了……”叶知秋微笑着,语气轻描淡写,但眼中闪烁着冷静与思索的光芒。
她走到刘潜身边,神情淡然道:“刘大人,仆人们已经问完了,但有些细节,恐怕还需要从族长的夫人和子嗣们处进一步了解。”
刘潜眉头微蹙,显然对此颇感棘手。他虽是平台位高权重的县令,但面对刘选的家眷,尤其是那八位身份显赫的夫人和十几位子嗣,却也不免感到为难。毕竟刘选是族长,这是刘府的内宅,事情牵扯到亲眷,审问的手段和方法便要格外慎重。
他沉思片刻,随后目光移向了站在一旁的林进堂。林进堂对上刘潜的目光,眼神闪烁了一瞬,随后低声道:“大人,父亲骤然离世,尸首又突然失踪,家中一时人心惶惶。要审问自家母亲和兄弟姐妹……实在有些难堪,下人们知道后,恐影响不好。”
刘潜点点头,明白他的顾虑。审问仆人已是寻常,但若对刘选的家人采取相同手段,势必引起刘府上下的不满,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争端。
林进堂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该问还是要问的,毕竟寻回父亲的尸身是现下头等大事。”他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无奈与一丝隐忍。“只是,还望大人宽容些,毕竟她们是我父亲的家眷,问话时不能像对待仆人那般。”
刘潜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浅笑:“放心,我自有分寸。”说完,他转头看向叶知秋,仔细吩咐道:“说话时注意些,莫要吓到几位夫人和孩子们。”
“大人放心,卑职明白其中的要害。”叶知秋抱拳施礼说道。
叶知秋带着江远山,轻轻敲响了刘选正妻赵氏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丫鬟,她将二人迎进屋后,便关上门出去了。屋内香烟袅袅,一股檀香味沁人心脾,木质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位端庄的妇人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静默诵经。她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清瘦苍白,眉目间虽藏着一丝悲戚,但更多的是一种平静的庄重。
叶知秋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氏才在一旁一个老妈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姿态优雅而不失尊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即使是面对家中突然发生的巨变,仍然保持着当家主母的镇定。
赵氏坐定后,示意叶知秋和江远山也坐下,又让老妈子端了三杯茶过来。从始至终,她的眼神里都透着一丝疏离,似是察觉到叶知秋二人此行的目的,随即淡淡地开口道:“二位既然前来,想必是有事相询。不必绕弯子,直接问吧。”
叶知秋微微一笑,气地拱了拱手,随即说道:“夫人,我们前来是想了解一些族长回府后的情况。族长受伤时,有无请过郎中?用过什么药?族长尸首不见一事,夫人心中是否有怀疑对象?”
赵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神情淡然,但叶知秋注意到她那略显发白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老爷受伤回府后,家中不曾请郎中来过,进堂将人抬回来时,说是已经被医治过了,并无大碍。于是,我就命人将老爷抬回了他自己房中。”赵氏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太多的情感波动。
叶知秋微微点头,继续追问:“那夫人有没有觉得,这府里有谁有可疑之处?尤其是关于族长尸体失踪一事,夫人是否察觉到什么异样?”
赵氏的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摇了摇头:“府中上下多是用了几十年的老人,平日里很惧怕老爷,可疑之处......暂时没发现。自老爷受伤回府,众人皆在忙碌之中。加之我近几年身体不好,不过多过问府中之事,老爷暴毙时,我亦不在其身旁,至于尸首不见……确实也不知该怀疑谁。”
叶知秋听得十分仔细,赵氏的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然而,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赵氏虽然言辞中规中矩,但似乎对某些问题有所保留,尤其是提到族长死时,她眼神中全无悲伤之意,这实在有些反常。
离开赵氏房间后,叶知秋低声对江远山说道:“赵氏言辞周全,但她绝非毫无所知。她借口说自己体弱不过问府中事,实则说明她心中藏着某些事,只是未曾说出口。”
江远山点头赞同:“她作为府中的主母,不过问府中事,确实不正常。不过,最不正常之处,就是赵氏对族长之死显得颇为冷静,几十年的夫妻,这未免有些反常。”
叶知秋若有所思,但没有立刻表态。她决定继续查问其他夫人,看看能否找到更为直接的线索。
接下来,二人挨个走访了刘选的几位夫人。有些夫人对刘选的突然离世表现出极大的哀痛,几乎泣不成声;也有的态度冷淡,仿佛对这一切早有准备。然而,她们的回答大多无关痛痒,除了些许零散的家庭琐事外,并无太多实质性线索。
直到叶知秋与江远山来到刘府的最后一个小院子,这里住着刘选的第八位夫人,海棠。
一走进房门,叶知秋便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氛。海棠房内的陈设与其他几位夫人大不相同,墙上挂着几幅色彩艳丽的仕女图,窗边的纱帘轻轻摇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料气味,透着几分妖娆与诡异。海棠本人则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铜镜细细描画眉黛,仿佛外界的风波与她毫不相干。
“几位要问些什么?”她转过头,微笑着,声音柔媚中带着一丝慵懒。她的姿态与其他夫人截然不同,不仅没有半分哀伤,反而显得格外轻松自在,仿佛刘选的死并未影响她的心情。
叶知秋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夫人,族长受伤后回府的情况,您是否知晓?有无察觉到什么异常?”
海棠的笑容微微一滞,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她低声道:“老爷回来时,听说伤得不轻,我便让丫鬟去送了一些汤药。至于其他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直到不久前,听几个嚼舌根子的说老爷死了,我起初还以为他们编瞎话呢,后来管家来通知,我才知道他真的死了。”
她的话说得极为轻描淡写,似乎并不想避开某些问题。叶知秋看着她,目光犀利地盯着她的神情变化,笑容渐渐淡去:“夫人派人送去的汤药,都经过谁的手?药渣现在哪里?”
海棠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掩饰道:“没谁,只有我的丫鬟红叶,是她熬了亲自端去的。至于药渣,想来还在小厨房吧。”
叶知秋微微眯起眼,心中已有了几分警觉,眼前的海棠明显有心事,她上前一步,逼近海棠,语气冷静而坚定地说道:“八夫人,能否请您将红叶叫来,让她带我们去看看药渣?”
海棠的脸色有些僵硬,但还是强撑着笑容点了点头:“好说,好说。”她转过身,冲身边伺候的丫鬟吩咐道:“翠儿,去把红叶叫来。”
翠儿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出门去唤红叶。叶知秋和江远山静静站在房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重。江远山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海棠,只见她虽然表面镇定,但双手已微微攥紧。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仿佛撕裂了沉寂的空气,瞬间让房内所有人心头一颤。叶知秋和江远山立刻警觉起来,江远山率先快步冲了出去,叶知秋紧随其后。紧接着,海棠也走了出去,她大声说道:“死丫头,你大晚上的叫魂儿啊!吓我一跳!”
就在此时,三人看到翠儿满脸惊恐地跑来,她嘴唇发颤,指着前方,结结巴巴地说道:“八夫人,红……红叶……她……死了!”